【戏说民歌】 民歌

　　 中央电视台有个节目在讨论民歌《五哥放羊》时，一位西北民歌手说，民歌基本上都是表达爱情的。此话当是说到了点子上。的确，民歌大都是情歌。 　　 民歌表达爱情是很大胆的。听听《大坂城的姑娘》里是怎么唱的：“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上那马车来。”不仅要娶人家这位姑娘，连她的妹妹也一并要带上，这胆子也太大了点！不信，你在办公室将这些话说出来给你的漂亮的女同事试试看，她准把你说成“性骚扰”。我见过几篇关于办公室“性骚扰”的文章，那里面所描绘的情节也不见得有这么严重。
　　 我想，民歌之所以不被人控告为“性骚扰”，区别在于：前者是在一个得体的地点，选择了一个得体的方式，表达了爱的欲望；而“性骚扰”之错，在于它在错误的地点，以错误的方式，说了类似的话。
　　 比较而言，北方的民歌在表达爱情时要直白坦率些，南方民歌则要委婉得多。
　　 西北不少民歌都是见了婆姨就高唱“你要嫁给我”之类，这是因为西北地旷，远距离传播爱意，公开得很，说得过分点也不怕。对方不爱听走人就是了。
　　 而南方地势曲曲折折，不能远视，大都是近距离传播，说过分了就会令人尴尬。我们看看南方民歌是如何传达爱情的。例如，《对花》中是这样唱的：“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求爱之意只字不提，倒像是搞智力游戏考对方。
　　 美国一位传播学者认为，人际传播时的距离很重要，他据此创立了“近体学”。简而言之，交流时双方的距离越近，就表明关系越亲密。田埂下的近距离接触，比起坡对坡的远距离传播来，有些话当然只能是欲言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爱情”二字难开口，花花草草也关情！
　　 民歌中的求爱，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就说两首湖南民歌。
　　 一是《采槟榔》：“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那太阳已残，那归鸟在唱，叫我俩赶快回家乡。”将对方“他又美，他又壮，谁能比他强”地赞美了一番后，明明是自己等不及了，却偏要说是归鸟叫他俩赶快结对。如此狡猾狡猾的，焉能不成？
　　 一是《乡里妹子进城来》：“乡里妹子进城来，乡里妹子冒穿鞋。何不嫁到我城里去，上穿旗袍下穿鞋。”“城里伢子莫笑我，我打赤脚好得多。”男孩向女孩示爱，虽不是那样明目张胆地说“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而只是羞羞答答地说“何不嫁到我城里去”，但还是被婉拒了。何故？不平等的态度，自认为城里人高于乡里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而西北民歌《五哥放羊》说的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向一位给她家当羊倌的小伙求爱，平等礼待，心态非常之好。担心天凉五哥受冻，竟要把自己的小棉袄改一改给五哥哥穿上。如此体贴入微，绝对的贤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爱好民歌的同仁说，民歌其实有些性暗示，但为何还能让人接受呢？比方说：“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丛。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我想，原因还是在于它的表达方式得体，从老祖宗那儿学来了“比、兴”之法。其实，这种方法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比比皆是。我曾在一家报纸上见到赵本山谈东北二人转的文章。赵说二人转就是个“俗东西”，“二人转离开性就不是二人转了，只要不太出格就行了”。我认为赵本山的这段话其实也适用于民歌。只要你用一种合适的方式，“不太出格”，那又有何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