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同声集》序] 以镜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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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中国是个辉煌的诗国,澳门就是个璀璨的诗城。这个诗城有着超逾400年连绵不断的诗史,出过不少著名的诗人,也吸引过不少文化名人的到访与柄迟。在这只有20多平方公里、50多万人口的澳门三岛上,有着数以百汁的诗人(包括古典诗词与现代诗)。有人作过估算,这个诗人密度可列全国之冠。而在整个大中华涛国(包括香港、台湾以及世界各地的华人诗词界)当中,澳门中华诗词的数量和质量,我认为郜足可对外呈现,并不比任何一处为逊。而今《镜海同声集》的行世,就是我说的这种情况的体现。
  《镜海同声集》是一部自选的合集,作者是郑存耀、萧志华、连家生、叶作兰、王国钊、钟一晖、任风尘7位前辈。这7人是诗中之友,其中有几位还常在一起联吟酬唱,并在网上发表诗词。《易・乾・文言》:“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孔颖达疏:“同声相应者,若弹宫而宫应,弹角而角动是也。”意见相同,互相响应,想就是《镜海同声集》起名的由来。这部合集主要分律绝、诗余两个部分,共诗673首,词157首,另附楹联5比。在律绝当中,义杂有一些古风。
  郑存耀是澳门诗词界现存元老之一,其浸润诗艺大半个世纪,造诣湛深,功力老到,常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并从平凡中翻出新意。其诗除感时述事外,亦善咏物,且多咏节候与自然景象。又似受韩愈影响,诗中每有散文化迹象。试看七律《生朝酒后自咏》:“春秋久已渐望诸,每照流川未改予。少贱何妨多鄙事,性愚惟愧昧经书。风尘难蔽心常朗,块垒能浇酒尚余。谁谓吾园榕老矣,有榕乃大永无虚。”这首诗的首尾二联,就是以文入诗的例证。此涛技法融通,并以榕自况,表达了作者老当益壮、有容乃大的胸怀。而七律《惜春词三十韵》,则通用了平声的30个韵部。在这30首诗中,作者或即景抒情、感时抚事,或爱月怜花、题红咏绿,莫不挥洒自如尽显才情。其中“呼晴叫雨千禽啭,泛绿浮红百卉开”等联,允称佳句。而作者义善诗词吟唱,其行腔运气,回环网转,长声曼节,余音枭枭,缭绕不绝,自成高格。
  萧志华也是个古稀开外的慷慨豪爽、行侠仗义的长者,正因如此,诗友们将之美称为“萧大侠”。也正因为这种性格的溶铸,他的诗中多的是侠士风与江湖气,这也是他的诗最鲜明的特色。对此,以下我不妨略举一例。《赠友》:“傲骨从来倍自珍,忠肝义胆照星辰。曾因小醉讥名士,未敢多情误美人。光射斗牛腾剑气,志存山水卧云身。至今长夜思红袖,梦里难忘笑与嗔。”这首诗的首联和颈联有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味道:尾联回应颔联,表达了虽欲忘情却又难以忘情的幽绪。但我认为全诗最佳还是颔联“曾因小醉讥名士,未敢多情误美人”。这两句是从郁达夫名句演化而来,但丝毫不比原句逊色。“小醉讥名士”5字,似较原句“鞭名马”更妙,读之不禁莞尔,除可体会作者的狂放不羁,亦可想见作者本身就具有名士风范。萧志华的五律和七律,大多对仗丁整,气势豪雄,令人振奋。
  连家生则是一位诗家与颇负时誉的书法家与书法理论家。南于对古典文学根基深厚且义秉性务实使然,故其诗风亦显稳健扎实,不尚虚饰浮夸。其诗作被选人南林岫、袁行霈、霍松林等诗坛泰斗和国学大师主编与作为顾问的《全球汉诗三百家》。在书法上,连家生兼擅楷、行、隶、草、篆5体;其中行书或棱角峥嵘,或敛势藏锋,皆随心所欲,刚柔并济,独成一格。连家生义善于以自书形式书写自己的诗作,因而诗书互映,相得益彰。近年复创《澳门书法》杂志,广收博采字内佳构,对诗书艺术的传播与交流,深有影响。连家生以多种书体自书的《论书绝句五十首》,最为诗林与书坛所称道。且又交游广阔,相识遍天下。现兹举其《以诗代序配以对联贺江苏女子书法邀请展》中之七律一首:“木兰伟绩千秋业,卫李书诗纸上功。苏女今朝挥腕力,展堂此日示新风。方圆转折竞驰笔,藏露中偏巧用锋。风舞刚柔生妙趣,何须守旧论雌雄。”此诗引古喻今,畅谈书法,表现了连氏在诗书上的双重功力。
  叶作兰是一位知识女性,她生性爽朗、明快,是个性情中人。也许是由于时代的关系,她曾饱经劫难,这在她的诗中可以看到。正因远离故乡,长期与亲友师长离别,因而她的诗中又常充满离情别绪,不时流露深切怀念。尽管世途坎坷与芳华渐褪,依然没法消磨她勇于进取的壮心,这使她在事业打拼中取得了实绩。叶作兰既写诗,也写词,字里行间,情感真挚。“移根异地愧名兰,万劫千灾志未残。多谢清诗慰征女,心驰高盖共凭栏。”这是一首题为《步原韵敬和毓昆叔赠诗》的七绝。作者生于抗日时期,其父为取名作兰,以花木兰相期,诗中表现的正是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长相思・骨肉阔别卅四载,中秋母女、姐妹濠江团聚有感》:“月儿圆,人儿圆。同赏银蟾夜不眠。归鸿镜海边。星满天,月满天。仰望中天月未偏。长愿共婵娟。”是一首小令,其中表达了睽隔已久的亲人一旦团圆的深切喜悦,与长相聚首、共享天伦的美好愿望。
  王国钊年事已过花甲,亦是澳门一把诗词好手与网络高手。他勤学苦练,因而诗艺根基深厚。王国钊的诗多吟咏澳门风物以及揽胜纪游之作,每有佳篇佳句。且其诗格律细谨,严于用韵,并每作孤平拗救(如“欲教天地昏”,“瑰丽殿堂帷幕开”等句)。《十载》是王诗的开卷之作:”十载辛劳日夜忙,拼将心血铸文章。推敲达旦忘衾枕,咀嚼充饥作米粮。搦管原来笺有泪,催诗期待墨凝香。案头堆积重重叠,至此方知世路长。”王国钊作诗工于推敲,呕心沥血,精益求精,抱持着十分认真的态度。“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王国钊正是贾岛一样的苦吟诗人。在近体诗中,集句比创作更难。王国钊的《无题》,正是如此:“鸟弄歌声杂管弦,酒薰花柳动春烟。登先非慕庄生蝶,震泽难回范蠡船。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夜深忽梦少年事,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首集句诗依次收集了苏�、元遗山、曹雪芹、张煌言、李贺、石曼卿、自居易、李商隐等唐代以来八位诗人的句子,且一气呵成,天衣无缝,颇为难得。
  钟一晖亦已年过花甲,他秉性平易,给人一种朴诚、温雅的感觉。诗如其人,其诗亦有这种内蕴。在他的集子中,有两首七绝颇为可读,其一是《说蝉》:“饮露茹风图自洁,螳螂何苦逼千林。坊间只爱巴人曲,高处徒劳白雪吟。”此诗疑是自况,与骆宾王的《在狱咏蝉》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二是《野菊花》:“临溪倚石看嚣尘,瘦骨素颜沾露身。不作瓶花甘作药,好随医者济寒贫。”这首诗以拟人化手法,赞美了野菊花不哗众取宠、只求默默奉献的精神。五绝《鸥鹭》,则有飘然出世之感:“浩渺沧波静,闲云天际流。与君同比翼,遗世自悠悠。”《春夜》二首,也是钟一晖诗中的佳作,此处仅录其一:“作客江南去,他乡夜色徐。可怜双宿燕,但见独游鱼。花落香幽径,蛙鸣噪寂庐。更阑听夜雨,屈指盼家书。”此诗写的是作者客寄江南异乡,春夜独自徘徊花径,宵寂闻蛙,更阑听雨,急盼获得妻子音信的情景,情深一往。蕴藉清新,是钟 一晖诗的基本风格。
  任风尘也是澳门诗词界前辈,齿叩花甲。他素喜训诂之学,尤耽于粤方言,曾作《穗话钩讹》,给粤方言审音辨义,说文解字。也因这种爱好,对其诗的风格产生了莫大影响。综观其诗,大致有如下特色:一、以粤方言为诗、入韵;二、以普通话入诗;三、喜用典、借句;四、喜用僻字、冷词、险韵。《步韵法�大哥诗人节》:“离骚唱彻倚天云,书易笼鹅自右军。畅赣江滕王阁序,摅韩愈祭鳄鱼文。爱莲说达悖颐颂,陋室铭临禹锡熏。将进酒凭杯寄意,阿房宫赋论斯焚。”在这首七律里,就写了屈原、王羲之、王勃、韩愈、周悖颐、刘禹锡、李白、杜牧8位古人,并列举了他们的作品《离骚》、《滕王阁序》、《祭鳄鱼文》、《爱莲说》、《陋室铭》、《将进酒》、《阿房宫赋》以及黄庭换白鹅的故事。若说用典的密度,只恐古往今来,都无出其右。在任风尘的诗里,除了喜用典以外,诸如以粤方言为诗,喜用僻字、冷词、险韵等特色随处可见,兹不赘举。据笔者忖测,任风尘诗所以形成以上特色,或许是他期冀以此扩大诗作容量,并标新立异,以图别开生面的缘故。
  《镜海同声集》除律绝外,第二部分就是诗余(词)。清代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说:”诗余之余,作赢余之余解。唐人朝作一诗,夕付管弦,往往声希节促,则加入和声。凡和声皆以实字填之,遂成为词。词之情文节奏,并皆有余于诗,故日诗余。”我们从况周颐的这段话,可理解诗余的本义。
  在7人合集的157首词中,多为小令与中调,亦有部分长调。郑存耀不但诗佳,其词亦佳。其长调《金镂曲・闻蝉》、《沁园春・闻荔枝湾拟重建事喜赋》二首,颇有词味,俱见功力。而有些词(如《柳梢青・黑沙踏浪》),则有以文人词迹象。现兹举《卜算子・送别》一首:“君自雨中来,又向风中去。九十春光风雨中,非我能留住。来既已无家,去岂能无主?但愿君归乐有归,不尽呢喃语。”此词或是写人,又或是写燕。九十春光,风风雨雨。友既难留,春亦无主。浪迹萍踪,唯有寄上深深祝愿。情思凄婉,令人不觉心酸。萧志华的词多为小令与中调,秉承了他在诗中慷慨任侠的风格,《临江仙》可视为其代表作:”剑发虹飞寒北斗,豪情傲对秋风。山花摇曳夕阳红。扬眉舒浩气,纵目览遥空。雨剪风刀岩壑秀,斩荆披棘从容。蓬山此去尚千重。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孤忠。”词中除抒发侠士的壮怀激烈,从”蓬山此去尚千重”此句,还透出一个情字。《虞美人・秋日书怀》一首,则表达了自己蹉跎世路、壮志难酬的沉郁。萧志华多选用平韵词牌,且偏爱《临江仙》,这大约是深受《三国演义》中“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影响,又有感于平韵音节铿锵的缘故。王国钊的词以小令居多,间有长调,如《满江红,听陈玲玉琵琶弹唱“悲歌广陵散”》:“一抹琵琶,高亢处、情怀激烈。广陵散、神号鬼哭,焚琴音绝。鹤唳冲霄惊翳日,风哮飞雪怜新月。秉丹心,耿耿耀乾坤,扬名节。天无语,谁评说?哀不尽,愁肠结。叹千般愤慨,恰如啼鸩。素手随心声色茂,周郎着意衷情切。黯神伤,聍泪欲潸然,怀英杰。”这是作者聆听著名粤曲女唱家弹唱的一首咏乐词。《广陵散》是三国时魏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音节悲凉激越。女唱家陈玲玉在琵琶弹唱中对这首古琴曲的深刻体悟,在王国钊笔下得到了生动的演绎。此外,《虞美人・中秋》、《临江仙・秋思》,对前人词作潜移默化,亦颇有情致。钟一晖的词多为小令,亦有中调,其中不少词都能写出词味,如《西江月・咏兰》:“几历晨霜夜雨,何辞乱石荒村。花铃饱壮早迎春。潇洒芝兰风韵。玉骨犹添秀颖,素颜更显纯真。岁寒难遏志欣欣。馥郁芬芳不尽。”这首词描述了兰花在晨霜夜雨、乱石荒村那样严酷恶劣的环境中,依然花铃饱壮,潇洒从容,向人们呈献特有的秀颖、纯真与不尽芬芳,展现了凌霜傲雪、坚贞不屈的兰花精神。《小重山》这一词牌,甚调悲,唐代以来多用于怨词。而钟一晖的《小重山・秋》,幽怨婉约,亦可见作者颇注意选调。任风尘的词亦以小令居多,偶有长调。其词一以贯之,依然保持了诗中的那些特色,现兹举其中一首为例。《迎夏・调寄鹧鸪天》:“扇暑摇风傍浅洼,蝉如鹊噪闹无涯。黄梅节令家家雨,青草塘沿处处蛙。荷态妙,荔形佳。芭蕉荫下好团蜗。轻罗薄葛招凉月,雪藕调冰逐火蛙。”此词写的应是由春人夏时消暑纳凉之作。“黄梅节令家家雨,青草塘沿处处蛙”二句,是借用司马光“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一联稍加变化而来。任风尘词作遣词、造语、用韵每每别出心裁,给人戛戛独造、与众不同之感。
  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凡作近体,诵要好,听要好,观要好,讲要好。诵之行云流水,听之金声玉振,观之明霞散绮,讲之独茧抽丝。此诗家四关,使一关未过,则非佳句矣。”他在这里给近体诗的创作提出了近乎完美的要求。王闯运在《论诗示黄缪》中,又有如此一段:“诗以养性,且达难言之情,既不讲格调,则不必作,专讲格调,又必难作。于是人争避难,多为七绝、七律,以为易成,而又易人格也。不知愈为其难,虽名手无名篇焉。”这段话是说近体易写难精,难出佳章。
  记得多年以前,一位后学写了一首七律,就教于乡贤张春第先生,并请求赐和。春第先生很欣赏那位后学的才华,但因那诗出了韵,不便步其原韵,于是只好另选韵部写了一诗以作回复。春第先生诗中有“诗肩每为吟偏耸,韵脚犹嫌站未安”一联,至今仍令我激赏和深思。“诗肩”对“韵脚”,“吟偏耸”对”站未安”,是何等的形象、贴切和高妙?而“站未安”的“安”字,更使我联想良多。“近体诗用韵要严,不能随便出韵”,这是老人的原意,也几乎是一种硬性规定。但据笔者理解,这个“安”字在这里应还具有“安稳、自然、妥贴”一层含义。这是除了严格用韵以外的一个同样不容忽视的要求。也就是说,除要做到韵脚的“安”以外,同时还要做到韵义(甚至包括词义与句法)上的安稳、自然、妥贴。推而广之,这”安稳、自然、妥贴”六字,不单在用韵上,还可以应用于诗中的各个句子(包括对仗)的创作上。很难想象,一首既出韵、韵义、词义和句法又欠妥的诗,不会出现诘屈聱牙、令人摇首的现象。由于《镜海同声集》中的诗,主要为近体律绝,就借此谈论了上述有关问题。此外,《文心雕龙》、《诗品》及其他历代诗话中的种种观点,也可作为写作一切旧体诗的参考。
  至于词,沈祥龙在《论词随笔》中有这么一段话:”词得屈子之缠绵悱侧,又须得庄子之超旷空灵。盖庄子之文,纯是寄言。词能寄言,则如镜中花、水中月,有神无迹。色相俱空,此惟在妙悟而已。严沧浪云:“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这里提出了妙悟为本色,与要眇宜修为本色的有所不同。况周颐在《蕙风词话》里义如此说:”词贵有寄托。所贵者流露于不自知,触发于弗克自己。身世之感,通于性灵。即性灵,即寄托,非二物相比附也。”这里提出了词中的性灵,与袁枚论诗标举的性灵或有所同。在实际上,历代诸家评词各有标举,如本色论、境界说、结构论、婉约豪放二分法、形而上说、特质论等,不一而足。笔者以为各家之说,都可成一家之言。但一家之言,似乎往往不足以涵盖茫茫词海的一切。故而在词的评赏与研治中,就难免出现以一说为主、杂入他说的互相渗透的现象,这也正如各种诗说可能出现的情况一样。几乎大多数诗人都兼写词,也几乎大多数词人都兼写诗,这是客观的存在,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模糊了诗与词的界限。“诗庄词媚”、“诗阔词长”,这虽是一般常识,但应当还有一些道理。可见“庄”、“阔”与“媚”、“长”,分别是诗与词的基本特色。词虽也是诗的变体。但毕竟两者是不能互相替代的。然而,世间的事物并不那么绝对。故在以豪放雄迈见称的苏东坡词中,尚有大量婉约清丽篇章;而在以婉约低徊见长的李清照词外,亦有“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壮句。这也是笔者在《天涯诗草跋》中所提倡的“多体裁、多风格”的旁证。所有这些,谨供诸诗友在长期创作实践中细加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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