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闻 [王朝闻致陈四益]

时间:2019-02-21 04:53:33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四益兄鉴:   即将南行,匆匆只读了几则大作。但就它们的结句来说,读起来也比读《伊索寓言》或《艾子杂说》更觉亲切。不知别的读者对你这种用文言体写作的感受如何,我觉得你这样用文言来写寓言,也和惠能写的偈语那么不难理解,而且文字的洗练性更有助于寓言的含蓄美。正如你对古典诗词的理解,新寓言的写作表现了你对传统文化的特定素养,将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做出古为今用的贡献。
  我所读过的几篇新作,最感兴趣的是每一则的结句。正如古典诗词的结句,你的这些寓言结句也是耐人寻味的。如果不读《荐贤》的上文,你读结句“是真可以代我者也”,不明白主角把木偶当贤人看待的过程,这样的结句是打不响的。但读了上文而读到这样的结句,觉得上文全体皆活。《坠瓶》先写宝瓶处于险境,主角不顾救瓶而指责别人不负责任,窗帷拂瓶坠地而粉碎之后,那“一室扰攘,戛然而止的结句显示了强烈的调整意味。”
  阅读关于讽刺与幽默的界定,往往使我对特定概念不甚了了。读你那《圣人徒》,特别是读它那结句,觉得它是有讽刺性又有幽默感的。我猜想,你在写作时对结句格外着力,但读起来使人觉得轻松活泼,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式。你的写作近似太极拳的“棚、挤、按”,寓摔倒对方的强力于柔顺温和的方式里。看来这篇寓言是从《论语》的“公治长”章的情节脱胎出来的,这也是创造性的古为今用。孔老先生对“宰予昼寝”不以为然,但你所虚构的这位名叫”曾孔”(尊孔)的圣人之徒,却断章取义,“无所顾忌”地“坦腹而卧”;他客观上是以”朽木”或“粪土之墙”自居。这也可见你在结句方面的功力。
  似记得以鬼喻人的小说《何典》里,有这样两句既像废话,又不像废话的“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不记得它是不是讽刺江湖郎中的诡辩,我看这两句话颇有现实意义。假定那些惯于卖弄洋话“OK”的洋圣人祟拜者,读了你这篇《圣人徒》,而且把Mister曾孔当做镜子照一照自己的尊容而若有所悟,不止于觉得祟拜土圣人者的可笑,他就不再是教条主义中毒太深的病人。若能觉得你的这篇寓言有治病的药效,这篇新寓言就功德无量了。
  你那篇《中的》的情节和结句都有趣,位似乎不如另一篇题为《扪虱》的寓言更有以柔克刚的药力。后者那位阳谷县令,像《聊斋志异》里的人物一样是虚构的。惟愿阳谷县的人不会因为你用了这个地名,就觉得你对他们持对立态度。这位以长于扪虱而自诩的某生,和景阳岗打虎的武松一样是想象出来的人物。当了县令还保持了扪虱的习惯,这分明有虚构意味。不管某生是不是县令,他以扪虱数量自诩,而看不起只打死一个老虎的武松的本领,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的思维方式,存在于某些以学者自居而“顾盼自雄”者的身上。可见,这篇寓言的重点不在于讽刺人物的身份而是某生所代表的思想与作风。某生梦见黄衣使者要他去为山君扪虱,他“觳觫不前”原因,由结句作了耐人深省的交代:“所惧者,虱而雄踞虎臀者也。”
  这话虽属文言体,含义却通俗易懂。你这样的讽刺可能是从“狐假虎威”的成语脱胎出来的吧?或许也和“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名言有关;他也使我联想到“打苍蝇不打老虎”的流行语,但你的这一虚构很有创造性。形式荒诞的这一寓言,当做对于生活真实的一种概括,所蕴含的普遍意义,有助于世道人心。作为一种思想工作的特殊方式,这样的寓言有助于社会主义建设,只要坚持鲁迅所说的讽刺不可乱用的原则,这样的寓言值得提倡。实在来不及多读,其它如《读画》、 《时文》或《乌纱》的结句都有画龙点睛之妙,请恕我不再“出口转内销”,向作者对作品做分析。
  关于漫画与寓言并举的方式,可能使两种艺术形式相得益彰。漫画家丁聪勤于创作,你们的合作可能产生互相促进的作用,我只看到他给《狂童》的插画,还不知道他怎样发挥他所掌握的漫画手段,在新的创作任务之前做出新的“变法”。作为读者的我,对插画的期待也像对风景区的导游的期待:不期待他代替读者对于作为语言艺术的寓言,去做造形艺术的局部性的解释或“翻译”,而是期待他使读者觉得,它对于欣赏对象的丰富内容,做出蜻蜓点水的启迪和诱导,这样,漫画性的插图,就可能像你的寓言的结句那样,构成一种独特的审美价值。插图不能不从属于寓言的内容,但作者可能在被动中求主动,以寓言的结句般的洗练的形式,构成它自身相对的审美价值。我的意思是说,插图也应当求简而不求繁,以简见繁更有讽刺的威力。
  看者容易做者难,但愿你们的创作构成双璧。再见!
  王朝闻
  【选自陈四益文、丁聪图《呆是不呆》陕西师范大
   学出版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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