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娃河】华师大丽娃河名字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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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 约 1972年出生,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有诗歌、诗论、散文发表在女性诗歌专刊《翼》(北京)、《诗刊》《现代诗》。   多年之后,提到我的母校华东师大,甚至提到我在那里生活了四年的上海,我都无法进入一种平静的叙述。诗人宋琳在离开华东师大,与美丽的法国妻子一起定居巴黎数年之后,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如果这世上真有所谓天堂的话,那就是丽娃河边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这句话太夸张了,就像丽娃河上常年笼罩着的迷雾一样不真实。没想到,几年之后,这句话却像幽灵一样缠绕着我,并将永远笼罩着我关于华东师大的全部记忆和叙述。
  那是一座美丽的园子,一座巨大的美丽的园子。它就像那些著名的江南园林那样充满神秘和诗意,浸透了江南文化的唯美和精灵之气。一条小河横穿其中,缱绻的柳枝一直拂到水面,夹竹桃和丁香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樱花无声地飘落。这条名叫丽娃河的小河,在园子的中部分成了两条支流,两条支流环抱着夏雨岛。这座为重重花柳所覆盖的小岛,面积不大,布局却极其繁复,就像黄蓉的桃花岛。它属于夜晚,属于情人。许多爱情在那里起源,有可能又在那里终结。它直接影响了整个师大校园的情绪。每当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雾气氤氲的丽娃河,岸边的垂柳,夏雨岛,一座座小石桥,以及远远的笛子声,就像梦境一样。
  在这个巨大的梦境之中,我度过了整整四年的时光。那时候我还不满17岁。一走进这个园子,我就晕了,就像进了古龙笔下那令人神魂颠倒而又致命的桃花瘴一样。我迷糊了整整四年。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丽娃河究竟从哪里流进来,又流到何处去了。它的南面是华东政法大学和臭名昭著的苏州河,北面是巨大的长风公园,中间隔着中山北路和金沙江路。在这条来无影去无踪的小河边,我曾经做过什么白日梦呢?现在已经渐渐忘却了。我只记住了一个美丽而残酷的故事。
  这座巨大的园子曾经是一位十月革命后流亡上海的白俄贵族的私人花园。这位贵族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叫丽娃。丽娃爱上了一位中国小伙子,一位穷书生,遭到了父亲彼得罗维奇的极力阻挠。最后,在一个下雨的春夜,她跳进了这条河里。小河因此而得名。据说。小河的水从此变得清澈了(最近几年,它又浑浊起来,正好为环境科学系研究生态平衡提供了一个实习基地)。
  白俄贵族彼得罗维奇认为,这座园子里的气氛不适宜少男少女生活,太诗意、太浪漫、太缺乏理性,容易出事。为了对其他几位儿女负责,他只好搬离了这座园子。
  后来,这座园子就成了徐志摩任教过的光华大学的校园。鲁迅在光华大学演讲的地方,就在我们上课的文史楼前面的草坪上。而华东师范大学这个名称的出现,是1951年之后,光华大学、大厦大学和圣约翰大学合并的结果。
  当时我认为,那位白俄贵族为了推卸责任,或者说为了安慰自己内疚的心,找了一个借口。他想把女儿自杀的责任推给那座美丽的园子、那条小河。他是人为地在美、爱同生存的真相之间制造对立。
  如果能永远赖在那里不走,那么,我的观点就是正确的。当我离开校园若干年之后,我才理解了那位白俄贵族彼得罗维奇的话。为此,我付出了许多代价。可是,奇怪的是,我从未因此而埋怨那座为我制造了许多幻觉的园子。我甚至因此而感激它。满街都流淌着欲望的河流,而那条纯净的、像梦境一样的丽娃河,就成了人世的孤岛,离我很远,有时又离我很近。
  这座校园所体现的非理性的、唯美的、浪漫主义的风格,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我所在的中文系里。我的老师中有许多怪鸟。除了思维和言行古怪之外,还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并不以教授为荣(极端一点的甚至以此为耻),他们都是著名的作家。比如老怪鸟许杰教授,就是著名的“乡土派”作家:更怪的老鸟施蜇存教授,孤孤单单地蛰居在愚园路的别墅里,研究唐诗宋词,很少在校园里露面,他也是著名的现代派作家:庐隐《海滨故人》中的“四君子”之一程俊英教授,在系里开过“诗经研究”课程,尽管她成了诗经专家,但她引以为荣的还是她的作家身份。王元化、徐中玉、钱谷融、王智量、倪蕊琴这些知名教授,在他们面前也只能算个小字辈、中怪鸟了。这些都是我老师的老师。
  至于直接影响我们的老师,也都是一些小怪鸟,思维活跃而又古怪,文章出位而又漂亮,讲课的语言更是古怪而又迷人。写得一手漂亮文章的王晓明教授,讲课的时候竟然是个结巴子。但他能用结结巴巴的语言,将几十年前的一个文学社团,一个文学流派,一份文学杂志,讲得像故事一样吸引人。他主持的文学沙龙,汇集了师大乃至上海学术界文学批评的顶尖高手,也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印象最深的是当然是李劫老师。他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启蒙老师。第一节课,他就用手指着我们恶狠狠地说,我讲课不是传授知识,而是同纠缠了你们十几年的那些幽灵搏斗!到现在,听说我的同班同学中还有人保存着他为我们开设的《二十世纪西方文论》《红楼梦研究》的课堂笔记。他就像最好的刀手一样,扒开文化和现实的皮,露出血淋淋的真实。
  还有一位神秘的理想主义者胡河清(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这位居住在李鸿章、张爱玲曾经居住过的老公寓里的怪客,经常像影子一样在丽娃河边飘来飘去,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而又自足的微笑。“乌鸦在河边散步,妹妹你越长越美”,这是饭堂招贴栏里的丽娃五月诗会的广告词,但我却想到了胡河清在丽娃河边走路的样子。那时候,他在文学批评界已经是声名鹊起了,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正在为我们讲金庸的小说。讲着讲着。师生们相对哈哈大笑起来。他讲精妙的打狗棒法时,恨不得自己亲自操弄一番;讲黄蓉的厨艺,又充满了生活的温情。有一次,他讲到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时。眼里居然闪烁着泪光。我想,如果他的身边有一位黄蓉那样的女子,让他不仅从神秘主义的梦境,还能从现实之中感受到一丝温情和乐趣,也许他不会选择那样残酷的方式来与这个世界决裂吧。
  尽管这些年轻的老师在文学界都是一些酷评家,但他们对学生却十分宽容,经常逃课也能得到宽恕。学生们没有来,他们也不急,照样讲课。有一次,年轻的语言学家刘大为老师,竟然面对着两个学生讲索绪尔和皮亚杰。他们的宽容增加了我们的内疚心,于是,晚上就按照他们列出的书目,到图书馆里用功去了。所以,开夜车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养成的,至今还没有改过来。
  11点钟,本科生宿舍准时熄灯,女生宿舍的门还要套上粗重的铁链子。我们因此练就了爬门越窗的本领。直到现在,逼急了还能使上一招。舞会或者电影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想继续学习,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研究生宿舍。不过要特别小心。那些男研究生,特别是年纪大一点的博士生,情感特别脆弱;中他们笑一下,他们就浑身一阵哆嗦,想入非非,有的还会在深夜里踩着破单车穿过丽娃河,偷偷地往你信箱里投劣等诗歌。
  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学术讲座。它受到的欢迎程度,跟电影海报、舞会海报栏里的消息是同等的。上海滩上那些著名的青年学者,隔三岔五就带着他们的最新思想和发现来了。朱学勤喜欢讲法国大革命,许纪霖很有文化似的,先锋剧作家张献神叨叨的,还有语言充满机锋的批评家朱大可,严肃认真的陈思和,驻校作家格非,以及来自全国各地那些想找女孩子跳舞的著名青年作家。最好笑的是汪国真,他居然就稀里糊涂地来了,最后被几个恶作剧的小女生弄得收不了场,差点哭了。第二天的《青年报》(由于那里的编辑记者有许多是华东师大出去的。我们称之为“师大学报”),辟了一个整版,披露了这桩丑闻。
  在丽娃河边度过的那些日子,除了许多青春记忆之外,我最大的收获,也是我至今一直没有再度与之相遇的东西:激情、创造、个性、自由、浪漫,甚至包括唯美――这些如今已恍若隔世的词语――从来都不是理论,不是表态。不是煽情的口号,甚至不是“立场”,而是像你的身体,你的呼吸一样自然。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圣诞节的夜晚。上海青年爱乐乐团来师大礼堂演出。充满激情的交响音乐会结束之后,大家都回到宿舍疲惫地睡去了。突然,从文史楼前的操场上传来了吉他合奏的歌声。大家仿佛中了魔一样,又穿上衣服,聚到了冰凉的草地上,唱歌,聊天,抽烟,喊叫,彻夜不眠。没有谁会来干涉,甚至连一些年轻的老师也混迹其中。所有的人都在真实地、自由地交谈。那时候,我们还信仰这样的语词:自由、生命力、美、爱……仿佛它们就像师大园深夜的空气一样甘美,就像坐在对面的人一样温暖、真实、可以触摸,就像烟卷一样可以传递。
  对此,丽娃河一直狡猾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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