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_南蛮记

时间:2019-03-01 05:01:15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1      有理由相信,祖父骑马从竹屏镇去盐井镇的途中,经过了一个密林世界,或者穿越了一段丛林时光。因为祖父在翻越乌木岭时,骑着的马差点被一支巨大的铁夹弄断了左前脚。
  祖父就是怕道上遇到劫匪或兵乱,才一头扎进无路的林子,绕着弯子走,但还是没能躲过麻烦。
  那支铁夹,是土著猎手为豹子设的,还是为野猪准备的,已不得而知。但误伤祖父坐骑的脚,就使祖父难以释怀了。面对空寂得让人发毛的野林子,祖父牵着马朝箐子里走,觉着那儿怎么也应该有人家,说不定能为受伤的马找个说法。
  结果是,祖父一个人跑了回来。马不见了。据说祖父缄口不谈其中经历,只是在家埋头做皮匠活。
  我猜想。是祖父遭遇了一个不讲理的蛮夷部落,吃了哑亏。不但没有讨到公道,还丢了马匹。一个人脱身回来,觉得太丢面子,所以闭口不谈这件事。或者再想简单点,是一支射到祖父面前的弩箭,让祖父吓坏了,仓皇逃回,连马都没要了。甚至,是祖父中了土著人的巫术,被放了蛊,都很难说。身在今天,我完全可以这样猜测。
  但转身一想,这未免对祖父太不敬了。祖父一生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历经风浪,听过豹子的咳嗽,看过老熊的胡须,不至于栽在一件小事上。甚至。祖父从乌木岭回来后,不久就参加了起义,扛了枪,打过仗。解放后,带头起义的那个人被定为流匪,被公审枪决。祖父也因此被牵连坐了十多年大牢,出狱后不到半年就归真了。
  祖父在乌木岭丢了伤马后一个人回来的真实原因,只能是秘密了。
  多年来我进行文学创作时,用文字指认心灵家园的时候。我都会朝那个方向望一望。那片有着密林神咒之地。已经被偷伐之斧剃了光头。剩一堆堆冷硬的岩石。擎一轮孤月。
  祖父那辈人的秘密,随密林,被伐走了。剩下我,守望岩石。
  
  2
  
  不到万不得已,祖父不会丢下那匹大黑马。
  祖父在竹屏镇开着客栈,开着马店,开着手工作坊,做皮匠活儿是一绝。茶马古道和盐马古道上的商帮都从竹屏镇上经过,得天时地利人和,祖父要把家业做大不是难事。
  但祖父老是隔三岔五就骑着黑马四处闲逛,逛彝人部落,进傈僳人寨子,钻苗人村,跟山头上那些蛮族头领打亲家。据祖母后来的回忆,祖父每次闲逛回来都酒气熏天,在大黑马的背上歪歪斜斜,摇头晃脑算酒账,完全没有回族汉子的样子。
  祖母回忆祖父的时候,神态威严而又亲和,这我记得清楚。拿祖母的话说,你一个祖传的皮匠汉,不好好守业,像个流浪汉瞎逛,说不定哪天吃上一颗走火的子弹,或者淹死在你那些亲家的酒碗里。祖父的自尊心这时要作怪了,铁青着面色,说祖母是从臭水粱子飞来歇在他肩膀上的一只黑乌鸦。
  祖母有她另一层担心。祖母为这个淘气的男人生了八个女儿,虽然还算不上竹屏镇上最英雄的女人,但落落出众的女儿们一个个大了,带把儿的老九还没着落,万一祖父在外有啥闪失,谁撑这个家?再说。这老鬼四处打亲家,什么时候真把女儿一个个嫁到那些拉屎不生蛆的野蛮山寨,那且不害了一帮姑娘?更坏的是,说不定祖父在外四处播撒情种呢。
  祖母总想找机会收拾一下他。
  一天黄昏。祖父又外出喝醉了回来。远远的,看着祖父在马背上歪三倒四地过来,祖母就喊人关闭了竹屏镇重重的土楼木门。然后与祖父的弟弟――我的三爷,站在辕门上,看祖父怎么办。祖父骑着马到了门外,借着最后一缕余晖,双手使劲锤门,没人开门。祖父喃喃自语一番,遛下马背,跌跌撞撞,靠在门上睡着了。
  这时。惊险的一幕出现了。竹屏镇的城墙和辕门,一是防土匪,二是防狼群。眼看夜幕罩下来,一群狼从北山垭口迅速袭来,隐隐几声狼叫传到祖母和三爷耳里。三爷急了,说嫂子你就饶了哥,赶快扶他进城吧。
  祖母没动。愣了一会儿说,这老鬼随时吹嘘手段如何了得,我想看看是真是假。三爷把背上的长筒枪捏在手里,将子弹压上膛。十多只狼,奔到城外。见躺着个人,一只狼把鼻子凑到祖父脸上,大概是闻一闻气息。另一只狼用嘴咬住祖父脚杆,想拖动。三爷见我祖父还睡得死沉,举枪准备射击,却被祖母阻止了。
  离祖父不到三尺远的黑马,突然一声昂头嘶鸣,猛蹬后蹄,“得得”两下,两只狼顿时毙命,脑浆迸裂,肠子都流出来了。其余数只狼立即把目标转向黑马。群起围攻。黑马不安地嘶鸣着,四蹄不断跃起。这时,祖父猛然惊醒(有没有流出一身冷汗就不得而知了),瞬间看清了眼前形势,一跃而起,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狼的狼腰,奋起一脚,狼飞身出去磕在城墙上。落地后不再动弹。余下的狼不知咋的,灰溜溜消失在夜色里。
  据说好长时间,祖父都没给祖母好脸色。与黑马之间,却是更亲了,有时睡觉,或抽大烟,都跑到马槽里躺着。还向马嘴吐烟缕。黑马也像有了鸦片瘾一样。喜欢把头凑过来,闻祖父嘴里吐出的烟味。
  
  3
  
  祖父外出时,都是靠三爷协助祖母打理一摊子家事。安顿来来往往的马帮,收留落难的江湖兄弟,皮货销售。都做得不错,还雇着几个长期做活的得力伙计。三爷觉得自己的本事已在兄长之上,只是没有机会外出扬名而已。
  一次县政府负责铲烟的小分队来到竹屏镇,想找我祖父当线人,为他们带路,上蛮王寨、岩羊坪一带村寨铲烟。祖父不在家。三爷见大黑马在家闲着,拍着胸脯说铲烟带路的事包在我身上。然后骑着黑马,在小分队前头耀武扬威,顺着葛藤般的山道去了蛮王寨。
  从竹屏镇一出北山垭口,就进入了云南、四川、西康三省交界地。种罂粟,卖鸦片,是这一带土人安身立命的基础。历任县官都知道这一带持枪盘踞的蛮人不好惹。一般不去惊动他们,只有省里逼急了,才派人马去走走过场,从不动真格,怕逼反了那几路人马,反倒惹火烧身。
  三爷领着铲烟队,一直深入到蛮王寨和岩羊坪之间的山谷里。
  忽地,四围密林里一阵沉闷的牛角号吹响,几十杆火枪对准了铲烟队。铲烟队里一两个人顿时尿了裤裆。事实是,火枪没有走火。岩石上站着的那个身着豹子皮的黑大汉,指着铲烟队一千人说,要不是因为看在这匹黑马主人的面子上。早把你们一堆熊日的打成一饼竹筛子。
  在一片口水和碎石里,三爷带着铲烟队狼狈逃回竹屏镇。
  祖父回家听了事情经过,大发雷霆,训斥三爷,说那蛮王寨的紫蛮王和岩羊坪的贺二麻子,有上百条枪,一方枭雄啊。剐一张豹子皮穿在身上是举手之劳,连葛土司和官家都暂避他们,你竟然不知?
  祖父转身拍拍黑马,叹息着说,你又救了十几条命啊!
  
  4
  
  西康省的葛土司,自持枪多人众。翻过北山垭口,进入云南地界抢掠,是家常便饭。对此,竹屏镇的百姓是深恶痛绝,却又谈之色变。
  那天,祖父和撒阿匐在街外空地上,打整几匹马的身子。阳光穿透了横断山高原的雾,照在土地上。松软软的。
  祖母也说那天的阳光特别好。他们的大女儿要出嫁了,已备好了陪嫁物品。
  黑马的毛被祖父手里的篦子刮得干干净净顺顺溜溜,在阳光下黑得发亮。祖父一边打理黑马,一 边念起了竹屏镇最近流传的民谣:
  梳子梳,耙子耙,葛土司来了如篦子刮。
  就在那时。一大队人马闯过北山垭口。喔呵连天,浩浩荡荡进了竹屏镇。一地阳光被踏碎了。
  是葛土司家的人马来了。葛土司号称是三国诸葛亮南征孟获时留下的后人,所以马背大旗上绣着“诸葛”字样。这是三省地界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镇上的人惊恐万分,纷纷关门闭户。祖父却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依旧欣赏着黑马毛皮上的光泽。撒阿訇也没有躲避,宁静地望着街面上不安的空气。
  葛土司实在弄不懂这两个不识相的人。老鹰一样的眼光落在这两个回回身上。
  听说你是镇上的有钱人,没有准备点东西招待我的这些部下?葛土司在马背上指着祖父说。
  祖父瞅了一眼戴着貂皮帽的葛土司,慢吞吞地说,葛大人,要歇店我有上好的马料和热水。要买鞍子我给你的马量身定做,你要穿麂皮马夹,我马皮匠也能立马赶制出来,要其它东西实在没有。
  葛土司部下昕出了话里的气息不顺,有几个从腰上拔出了盒子枪。撤阿訇把双手的掌心朝着脸,轻轻念了几句。葛土司的一个头目上前一脚踢开板门,带着几个人进屋搜索。祖母和三爷站在那儿。头目一眼看见了桌子上的陪嫁物。还说没有。龟儿的守财嘛。头目伸手去拿丝绸。
  不准动!祖母一声厉喝。说着把手护在布匹上。头目顺手一马鞭抽打在祖母手上,立即一道血红。三爷赶紧转出来,弯着腰对葛土司作揖,说那是侄女的陪嫁物,算了吧。祖父朝三爷骂了声,孬种,你以为是求真主啊?
  祖父看着葛土司,硬硬地说,回回三分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老马家从盐井镇搬到这,就没打算再杀回去,这脑壳后早就生出反骨。
  两双眼睛,把一片阳光割得四分五裂。
  葛土司仔细看了看祖父和撒阿訇,带着人走了。那一梭子弹,没有在竹屏镇打响。
  祖母后来回忆。说那天祖父站在阳光下很精神。抽鸦片喝烈酒时的样子不见了。
  
  5
  
  一家人围着祖母,围着火炉的夜晚,祖母接着讲起了祖父后来的事。
  大约是解放的前一年,祖父结识了一个叫丁佩生的小个子。这个小个子一来家里住下,就不走了,什么活儿也不干,成了地地遭道的食客,还随时让祖父找些人来家里集会,神神秘秘的,仿佛要做一笔不得示人的大生意。随时聚会的人里,有祖父的一些山寨亲家,还有几个哥老会的大爷。
  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了,祖父似乎无心打理,还是不断外出。祖母终于在祖父耳边把话挑明了,说那个小个子来我家后,你对他就像附了魂一样,连生意都无心做了。我担心这个人会给家里带来祸端啊。
  祖父说,回族人从清朝以来就没安居过。你看我们家几代人走南闯北做生意,最终还得流落四方躲避血光,这点家业,我看很快守不住了。
  到祖父客栈和马店住宿的,做茶叶和盐巴生意的商帮越来越少。驮运烟土的烟帮越来越多。从竹屏镇翻过北山垭口,便是三省出产烟土的重地。进出的烟帮,多是当地一些武装团伙和土司家的马帮,把一驮驮烟土卖给外面的军阀,然后换取枪支弹药。不断扩充势力。从来来去去的歇店人口中。祖母听出了这个世界越来越浓的不详气息。
  当然,后来年迈的祖母在火炉边向年幼的我描述当时的情形,罂粟花如何开放,烟馆茶馆如何景气。我已遗忘。我只能靠想象在这儿写下一段这样的文字,填补环境描写的空白――
  由于烟土的巨大利益,这儿是滇、川、康三省的“金三角”,成为商帮来往、兵家必争、响马丛生的地界,锁三省,扼咽喉,一盏盏马蹄子,敲出多少耀眼的火星;一支支弩箭,射倒了多少呐喊的兵阵;一杆杆火枪,打出多少震飞兽群的雷声。茶馆里,茶叶散出闲逸的茶气,被茶客用嘴轻轻剪拂。伴着评书和留声机的音律,静水深流的茶盏里,不动声色地煮沸民间帮会各路势力的明争暗斗。烟馆里,正有官员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料理民事,而路上驮运烟土的马帮可能正遭到土匪袭击,枪声里,美丽的罂粟花在山风里摇曳,摇曳,天空的红色流霞与花的魅惑浑然一片……
  一天夜里,沉默好久的祖父,开了口,对祖母说,我和丁佩生准备起义,先打县城,但没有起事的枪支,只有一个办法,向岩羊坪的贺二麻子借枪。
  油灯下,祖母久久地望着祖父镇静的脸。
  事情失败要掉脑壳,那丁佩生是哪样人?祖母问。
  不起事也会被狗日的走火的枪打着。祖父吹了灯,在地铺上枕着手睡下。过了片刻,祖母又听见他说了句,他是董必武派回来领导起义的共党。
  听说贺二麻子杀了县里铲烟的大官。正被官家军队围着打?你去借枪不是落进了老虎窝?祖母又问。
  祖父说,我和他只打过两次照面,但觉得他是一条硬汉子,这事情能办成。
  
  6
  
  祖父骑着马从险恶的岩羊坪回来,告诉丁佩生,贺二麻子答应借十四条枪,但现在川军二十四军独立营的士兵在北山垭口严查过往商帮行人,枪捎不过来,只有等机会行事。
  过了没几天,又传来信息,贺二麻子的军师和儿子被打死,兵败岩羊坪,已撤到打箭岩绝壁上一个岩洞里,与围剿的川军决战。祖父知道,那岩洞是贺二麻子的老巢,在离地和距顶都数丈的绝壁上。洞口只容一人进出,要从岩下登云梯才能人洞,平时只有一二喽�把守,洞里有水,天然匪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果然,官军围剿一个多月,据说爬上岩壁的人都被贺二麻子一枪一个全部打死。祖父和丁佩生都觉得,趁云南四川两边的人合力围剿贺二麻子的机会,县城守备很薄弱,是暴动起事的最佳机会。但枪支的事咋办呢?贺二麻子虽然答应借枪,但现在他自身都难保,若困笼之虎,哪里有暇顾及这边?
  祖父决定,搭救贺二麻子,让他突围出来,然后说动他一道起义攻打县城。具体方案是,丁佩生带一些人扮作当地乡绅,驮运物资到北山垭口,以慰劳剿匪民团。分散其注意力;祖父和三爷带家里仅有的两支火枪,借夜色摸到打箭岩下,协助贺二麻子突围。
  祖母说那天夜里的风特别冷。山顶的弯月像一把年迈的镰刀,把路上仅有的一缕光收割得干干净净。夜死沉沉地罩着大地。祖父和三爷摸到打箭岩下时,天快要亮了,岩下一片死寂,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大雾里。依稀可以看到绝壁上那个神秘的洞口,还有岩壁上的几口悬棺,以及插着一些土著人祭祀时射上去的箭羽。阴森森一片。祖父觉得异样,但伏着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便甩出一块石头,石头一阵响过后。又复归寂静。祖父便轻声喊贺二麻子的名字。喊了几声,那洞口伸出一个人头来,向岩下张望。就在一瞬间。一声枪响,那伸出头来的人应声跌下悬崖。祖父和三爷头上一阵火舌,树枝纷纷被打折。祖父明白中计,扯着三爷滚下了丛林密布的深沟。
  祖父和三爷脱险回家。已是第二天。好在没有人上门找麻烦,看来伏击的民团并没有看清他们的面孔。
  但贺二麻子的头颅,已被相继悬挂在相邻几个县城的门楼上示众。那个应声跌下悬崖的人,正是贺二麻子,他被早已伏在崖下密林里的枪手一枪打穿喉咙。
  祖父一直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枪没借成,反倒害了一条好汉性命。直到解放后进监狱前,祖父还在祖母面前自责过。
  
  7
  
  贺二麻子的死,让原计划泡汤。祖父咬牙卖了家产,关闭了客栈、马店和手工作坊,然后一个人骑着黑马去盐井镇买枪。
  由此,便有了黑马在乌木岭险些被铁夹夹断前脚的事。
  丁佩生起义,是在一九四九年春。也就是贺二麻子被打死的第二年。起事时用的那些枪,是祖父让三爷去一个地方取的。滇西北金沙江北岸三县起义的第一枪,是祖父在竹屏镇打响的,祖父率领镇上二十余条回族汉子放翻区公所的人,然后星夜赶往县城,配合丁佩生的大部人马,拿下了县政府。这是后来县志的写法,大致是板上钉钉的事。
  起义成功后,丁佩生率部前往元谋参加朱家璧部南下大军的整编,翻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叫干巴村的地方,遭到葛土司大队人马的伏击,损失惨重,丁佩生被俘。三爷受伤后被捆在一棵大树上,被活活剐死。祖父腿部中弹,率领残部突围出去,部队七零八落。三爷对丁佩生说,你要是能活着见到我哥,一定对他说。我不是孬种,我没有求姓葛的杂种。
  丁佩生还真是从葛土司手里逃了出去。不过,是怎样逃出去的,连后来写党史的小组也没有弄明白。可能永远也弄不明白了。就像我闹不明白祖父的黑马神秘失踪一样。
  后来一系列的斗争,军事的,政治的,其复杂性,连丁佩生这样正规部队出身的人也没有搞懂。丁佩生被枪决的时候,高喊着共产党万岁。当时在场的人后来都这样说。祖母一个女人更不可能看懂这里边的关节。但祖母说的“我担心这个人会给家里带来祸端”的话。倒是应验了。祖父进监狱那年,祖母怀上了老九,也就是我父亲。
  父亲在十七岁上见到了我祖父,出狱时他已经半痴呆。祖母终没能等到祖父平反那年。而我,见到祖父是在那本发黄的家谱上。家谱最后一页,祖父是一个小小的名字。祖父名字的后面,没有人再往上面写字,因为家谱已经停修。
  那个麻线缝制的旧本子,到祖父这儿该合上了。
  
  (责任编辑 芳 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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