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诗经学《关雎》诗旨演变考_关雎诗经

时间:2019-05-14 04:55:40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摘 要:“诗经汉学”论《关雎》“礼”占主导地位,“情”被无情地淹没,直到宋代、清代,“情”才被渐渐重新发掘,但就像《论语》、《孔子诗论》一样,传统诗经学论《关雎》等诗从来就没有脱离“经学”的束缚,直到“现代诗学”的出现,诗经学研究才最终摆脱了“经学”的樊篱。传统诗经学研究并非无源之水,《论语》、《孔子诗论》“温柔敦厚”、“以礼节情”的观念皆贯穿其中。
  关键词:《关雎》 《毛传》 《郑笺》 《孔疏》 《诗集传》 《诗经原始》
  
  传统诗经学中,《毛诗》建立了始于《关雎》的说《诗》体系,在这一体系中,《关雎》被罩上了经学的紧箍。《毛诗序》“《关雎》,后妃之德也”,最先将《关雎》诗旨概括为赞美后妃之德。其后《毛诗诂训传》(下简称《毛传》)、《毛诗传笺》(下简称《郑笺》)、《毛诗正义》(下简称《孔疏》)甚至朱熹的《诗集传》都没有脱离这一主旨的归纳。清末的方玉润著《诗经原始》方才做出较大的改变,然而,方玉润并没有突破传统封建诗教的樊篱,依然在很大程度上将《关雎》作为经学来研究。
  《毛传》在分析《关雎》时称赞“后妃有关雎之德”,“挚而有别”,同时还具体分析了《关雎》一诗在王道教化体系中的作用,“后妃说乐君子之德,无不和谐,又不淫其乐,慎固幽深,若关雎之有别焉,然后可以风化天下。夫妇有别则父子亲,父子亲则君臣敬,君臣敬则朝廷正,朝廷正则王化成。”毛公认为《关雎》歌颂的就是后妃的美德,有如此美德的后妃“宜为君子之好匹”,应该追求这样的淑女与君子匹配,求到这样的淑女之后,“宜以琴瑟友乐之”、“德感者宜有钟鼓之乐”。毛公于此点出了美好的品德与琴瑟钟鼓的必然关系,然他是将“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作为一种礼来看,还是作为一种见到德盛者后情感的流露?似是前者为佳。同时,对于荇菜,《毛传》认为这是一种祭祀时的用品,这一解释为《郑笺》、《孔疏》继承发挥,并引导《郑笺》更加鲜明地以礼来讲《关雎》。
  《郑笺》将《关雎》主旨概括为“后妃觉寐则常求此贤女,欲与之共己职也”。《郑笺》此言似是发挥《毛传》的“后妃有关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备庶物,以事宗庙也”。其实,毛传此言只是赞美后妃的美德足以使其事宗庙,而《郑笺》则发挥过了头,认为后妃有德,不妒忌,日思夜想地求淑女来配君子,与自己共同事君子。《郑笺》的阐释将《关雎》的抒情主人公即求淑女者定为后妃,如此诠释,后妃的美德更是非一般人能比。《郑笺》还说“琴瑟在堂,钟鼓在庭,言共荇菜之时,上下之乐皆作,盛其礼也”,鲜明地提出“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乃礼仪之体现。
  《孔疏》为“诗经汉学”研究的一部集大成之作。它在思想内容上并未自成一家,这从它对《关雎》的阐释上就可看出。《孔疏》阐释《关雎》时,采取“毛以为……郑认为……”的方式,分别阐释毛、郑观点。我们知道《郑笺》以宗毛为主,而《孔疏》在处理毛、郑不同之处时往往倾向于《郑笺》,“于郑玄宗毛为主之本意,反忽而少察矣。”[1]如它借用郑笺的主张来阐释《毛传》,认为毛以为《关雎》是赞美后妃之德,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这其实是曲解了《毛传》的意思。再如对于“琴瑟”、“钟鼓”,《孔疏》明确认定为礼仪之举。
  朱熹《诗集传》是“诗经宋学”的权威著作,它鲜明地体现了宋学的疑古精神、思辨学风。朱熹解《关雎》与前人的最大不同之处也是最能体现其进步性的有两点,一是对于荇菜的解释,认为“荇,接余也,根生水底,茎如钗股,上青,下白,叶紫赤,圆茎求余,浮在水面。或左或右,言无方也”。朱熹在这里还原荇菜的本来面目,认为诗人在这里写荇菜用的是“兴”的手法,以荇菜的“浮在水面。或左或右,言无方也”引起下文主人公的“或寤或寐,言无时也”、“彼参差之荇菜,则当左右无方以流之矣。此窈窕之淑女,则当寤寐不忘以求之矣”,用文学的眼光来看待诗歌作者对荇菜的运用,而不再像“诗经汉学”那样将荇菜视为祭祀所需之物,停留在经学的礼仪规范之中。另外,朱熹清醒地认识到了《关雎》中所流露出的强烈的情感:“故其忧思之深,不能自已,至于如此也”,“故其喜乐尊奉之意,不能自已,又如此云。”当然,朱熹并非将《关雎》作为文学作品来看,并非将其作为诗人尽情抒发自己喜怒哀乐的产物,作为封建理学家,他依然将其作为维护封建礼教的工具,用传统诗经学的原则来评价它,如上文提到的哀乐之情,朱熹并非认为那是男女主人公恋情的体现,而是诗的作者“宫中之人”的哀乐,如果求得此淑女则可以配君子以成内治之美,则乐;若求之不得,则无以成内治之美,故忧愁。可见,情感的流露并非是诗人最原始的本能,而是与封建教化紧密联系在一起。同时,对于这种情感表现的评价,朱熹认为“极其哀乐而皆不过其则焉”,这里的“则”与孔子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如出一辙,依然以温柔敦厚的诗教原则为标准。
  “诗经清学”中,重训诂的考据学派是主流,可是它的主要成就在文字训诂方面,诗旨探讨方面较“诗经汉学”没有根本的变革。在诗旨探讨方面真正开辟新路的为反传统的思辨学派,以姚际恒、崔述、方玉润为代表。我们在此仅略析方玉润《诗经原始》对《关雎》阐释的独特性。
  《诗经原始》的主要成就是在诗旨概括上独树一帜,别出新解,更能抓住诗的原意,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循文按义”、“推原诗人始意”(《诗经原始・自序》)。方玉润将《关雎》诗旨概括为“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也”、“此诗盖周邑之咏初昏者,故以为房中乐”,这一概括具有重大意义。此前,“诗经汉学”、“诗经宋学”千百年来都认为《关雎》写的是关于“后妃之德”的宫闱之事,而《诗经原始》此语,却将《关雎》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宫闱降到了民间。诗中的主人公由后妃、君子还原为民间普通夫妇。方玉润在阐释《周南・桃夭》时亦涉及到了《关雎》,“此亦咏新昏诗,与《关雎》同为房中乐,如后世催妆坐筵等词,特《关雎》从男女一面说,此从女归男一面说,互相掩映,同为美俗”,将这两首诗释为民间婚嫁的乐歌。
  另外,对于诗中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诗经原始》比《诗集传》更看重其原始本能、自然情感的流露,“快足满意而又不涉于侈靡”。如果说《诗集传》的欢乐之情是建立在一个特定的基础上――得盛德之淑女,得以配君子而成内治,故喜乐尊奉之意不能自已,而方玉润则不再拘泥于字句上阐发,而将诗歌看作是诗人情感的真实表露。
  当然方玉润虽否认将《关雎》看作是宫闱之作,但他只是指出本诗是“咏初昏”,还有些羞羞答答,不敢说是诗人自言爱情。另外,在诗歌抒发情感方面,方玉润虽然体味到了弥漫于诗歌之中主人公的“快足满意”之情,这在封建时代是很难得的,也是方玉润论此诗的一大进步,然而,他对这种情感的最终定性却依然采用封建诗教的理论武器――温柔敦厚原则。他多次使用这样的字眼评价《关雎》:“和平中正之音”、“快足满意而又不涉于侈靡”、“乐而不淫”等。
  更能体现方玉润没有完全脱离封建诗教论诗的地方还在于,他认为此和平中正民间歌谣的出现与“文王、大姒之德之盛”有密切联系。“然非文王、大姒之德之盛,有以化民成俗,使之咸归于正,则民间歌谣亦何从得此中正和平之音耶?”他继承了战国之际礼学家的思想,认为“盖将见周家发祥之兆,未尝不自宫闱始耳”。方玉润将《关雎》看成是周王朝“上以风化下”、“以其夫妇之始,可以风天下而原人伦”的必然结果,同时,《关雎》也体现了周王朝的“翔洽之风”。
  以上我们简略分析了《诗三百》在战国末期被定为经之后传统诗经学对《关雎》的阐释,我们发现,“诗经汉学”完全将《关雎》作为封建诗教的工具,而自朱熹始,始用文学的眼光来看待它,认识到了诗歌的抒情本质,至方玉润更是前进了一步,认为是民间歌谣“歌咏初昏者”,同时,还对《关雎》的语言艺术作了精彩分析,当然后二者也并没有完全脱离诗教。
  那么,在《诗三百》被定为经之前,《关雎》是否早已被研究着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如我们前文提到的《论语》,“《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同时,我们更不能忘记出土楚简《孔子诗论》,其中有四简专论《关雎》:
  《关雎》之改,……盖曰终而皆贤于其初者也。《关雎》以色喻于礼。(第十简)
  《关雎》之改,则其思益矣。(第十一简)
  ……好,反纳于礼,不亦能改乎?(第十二简)
  其四章则喻矣:以琴瑟之悦,凝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第十四简)[2]
  《孔子诗论》论《关雎》,两次提到“色”,表明作者认识到了《关雎》中体现的男女恋情,但是作者同时又认识到该诗主人公并非放任自己的“好色”之情而自流,他讲“改”、“贤于其初者”、“益”等,都表明《诗论》作者认为该诗最终体现了主人公重礼义的特点,将好色之情通过琴瑟、钟鼓之礼加以净化,主人公由“好色”改到礼义之上。可见,《孔子诗论》的作者虽然认识到了《关雎》中体现的男女恋情,但在论《关雎》时,还是将礼放到了首位。
  联系《论语》、《孔子诗论》关于《关雎》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传统诗经学研究并非无源之水,二者的“温柔敦厚”、“以礼节情”观念无不贯穿于后来的传统诗经学研究,《论语》、《孔子诗论》二者论诗的两个主要元素“礼”、“情”更是成为后代传统诗经学论诗的两条主线,绵延于中国传统诗经学中。在“诗经汉学”中,几乎是礼义占主导地位,情被无情地淹没,到后来的宋代、清代,情才被渐渐重新发掘,《论语》、《孔子诗论》中体现的温柔敦厚、以礼节情的思想重新得以体现。但就像《论语》、《孔子诗论》一样,传统诗经学论诗从来就没有脱离“经学”的束缚,直到“现代诗学”的出现才最终摆脱了“经学”的樊篱,将《诗》作为文学作品来研究。
  
  注释:
  [1]黄焯:《诗疏平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2]陈桐生:《〈孔子诗论〉简注》,《〈孔子诗论〉研究》,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版。
  参考文献:
  [1]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朱熹.诗集传[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方玉润.诗经原始[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夏传才.《诗经》研究史概要[M].郑州:中州书画社,1982.
  [5]洪湛侯.诗经学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2.
  [6]陈桐生.《孔子诗论》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4.
  [7]蒋方.从楚竹书《诗论》之说“好色”谈《毛诗序》的旧争议[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
  
  (唐景珏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文学院 519085)

网站地图 |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广告服务 | 免责声明 | 在线留言 | 友情链接 | RSS 订阅 | 热门搜索
版权所有 QQ空间素材网 www.qzone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