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积薄发【厚积薄发,呼之欲出】

　　杂文的题材十分广阔，可谓俯拾皆是。然而为什么有些杂文作家、作者却觉得不发生“大事”便没得好写的呢？这可能与两种情况有关：一是生活素材积累的少，厚积才能薄发嘛；二是误将杂文当时评，因为时评只需两要素即时事加评论。其实，许多杂文作家的创作之所以能保持选题新颖、内容充溢、题旨独特，关键在于是否注意积累素材，是否能娴熟地从素材中提炼出题材，是否能将题材典型化，是否有广博的学养能从纷杂繁复的社会现象中指陈时弊。
　　贾平凹先生的杂文《辞宴书》，题材虽不新颖但角度出奇制胜；事件虽不复杂但作家独俱匠心；情节虽无迭宕但味道却别俱一格；作品虽无具体人物但却绘声绘色地刻画了典型形象；形式虽运用了平常书信体但却恰到好处。
　　作品以致友人书信的形式，从头至尾讲的都是自己不能赴宴的原因，其中不乏自嘲。然而通过作品却折射出当今社会风气之庸俗、腐朽，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上流”社会阶层的虚伪、浅薄、无知和做作。
　　官员和大款们已经把宴席视为生活的全部内容。宴席是显示权贵与财富的平台；宴席也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的暗室；宴席是吹牛拍马的舞台；宴席也是丑态百出的哈哈镜。所以，作家撷取的角度十分巧妙，不是正面实写，而是侧面虚写；不是直接对准镜头，而是采取折射的手法，便让读者对这个画面感到呼之欲出了。
　　作家熟练地运用对比的艺术辩证法，充分体现美学意识。“我”是个骑自行车随便说随便坐、既寒酸又懒散惯了的文人；而那些有级别的“政府的人”和“党里的人”倒是西装革履、坐小车提手机严格按职务高低排座次者；“我”是个吃相难看、敬酒又不站起来口讷而又不善笑的闲官；而那些官员大款说的尽是十分讲究的敬酒词、皮笑肉不笑、不懂装懂的官场精英……着墨不多，幽默而生动，栩栩如生地画出正直文人的窘态和装腔作势官吏们的丑态。
　　久违了！几十年未见的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景象又复出在我们身边；久违了！往日只能在小说电影中看到的公子王侯、达官贵人等特权阶层的身影，如今不是频频出现在富丽堂皇的星级宾馆和佳朋满楼的酒店吗？读到这里，人们会不会隐约听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忧伤乐曲；会不会透过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飘渺烟雾，听到美食街胡同里穷困潦倒的乞丐呻吟；听到襁褓中嗷嗷待哺婴儿的饥饿啼哭……
　　《辞宴书》仅九百字左右，它没有剑拔弩张的批判，也没有声色俱厉的控诉，更无咬牙切齿的诅咒与谩骂，没有夸张性的丑化，也没有一句不恭之词。刚好相反，作品对那些“领导和大款”恭敬有加，不胜抬举，而字里行间却自嘲是个不懂官场规则的土老冒。然而艺术效果却恰恰相映成趣，倒是那些座上客们令人讨嫌，“人家若指导起文学上的事，我该不该掏了笔来记录？该不该和他辩论？”寥寥一句话，既表现了“我”的“官场”无知，又体现了当今仕途的秘诀，实在是神来之笔。
　　一封“辞宴书”不足千字，道出当今社会腐朽之一斑，摄录了官场庸俗之几个镜头，揭示了民众之不幸――命运掌握在这般官吏手里，引领时代靠这般“上流”阶层，未来――多么令人担忧，一幕活剧，人间缩影，深长思之，令人唏嘘……
　　此文创作于1996年，迄今已过去八九年了，然而其生命力犹新，好似刚刚创作、刚刚发表的。
　　插图／权力饭局／杨其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