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味 [海味.南方]

　　我们一家是时常吃些海味的，这可能是因为祖籍在南方的缘故吧。餐桌上，我有滋有味地剥开蟹壳，找出蟹黄，蘸上醋水，品尝美味。一旁早已品得满手醋汁、口中尽鲜的爷爷满脸是笑地说：“哎呀，这小丫头也爱吃海鲜，真不愧是我孙女！都是南方人嘛！”他笑得那样爽朗，那样欣慰。那时的我，还不懂爷爷的笑，只是埋头继续尝鲜。
　　前些天，我和爸爸妈妈去吃海鲜。那是一家具有潮州风味的海鲜店，比大排档干净得多，也比大酒店朴实得多。这是一大家子人开的餐馆，家中年长的一对夫妇是总管。女的总站在柜台后面，有人喊“结账”时，她就忙活起来。男的不常从厨房出来，他是主厨。家中年轻的就成了服务员，点菜、送菜都要干。这样家族式的“企业”，店内气氛融洽，让人感觉温馨极了。爸爸常来吃海鲜，对这里很熟悉，于是他点完菜后，还进了趟操作间，向厨师要了份特色菜――青鱼凉吃。这种吃法是很具有南方特色的。新鲜的鱼不刮鳞，加入姜、葱后，直接放入笼里清蒸，蒸熟后凉凉，就上桌了。
　　不一会儿，青鱼被端了上来，不过这次是大师傅，也就是店老板亲自送的。他约摸50来岁，头发灰白参半，身上系着围裙，离我们桌子约有二三步时就操着一口南方的柔软调子说：“啊呀！这个不知吃得惯不？”他走近了，轻轻地把盘子一放，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碟，里面盛满了黄黄的豆瓣酱，“喏，鱼要蘸这个吃。”他刚迈步要离开时，仿佛又被什么牵住一般，退了回来：“这种鱼有些腥味，但很鲜的，是我们那里渔家人的吃法。”爸爸笑着说：“你不要担心，我吃过，觉得好吃才要的！” 大师傅的脸马上舒展开来，很淳朴地笑着：“哎，哎，这鱼蒸的时候可腥啦！不过吃起来很鲜，越吃越鲜！”他说这话时，仿佛自己也舌底生津，好像止不住地要咂咂嘴。
　　我夹了一小块鱼肉，蘸上少许豆瓣酱，轻轻一咬，鱼肉便涌出了有些咸腥的海味。再细细咀嚼，我便尝到了鱼的鲜香，加以豆瓣酱的点染，更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满足。
　　大师傅再次踱到我们桌旁时，一条青鱼只剩下鱼骨和头了，他的脸上写满了惊喜，还有一种让人无法解读的笑意。他拿起所剩无几的豆瓣酱小碟，快步走进厨房，又一路小跑地端着满满的酱碟回来了。大师傅满脸是笑，这种笑又和爷爷那时的笑一样了。“这鱼头也能吃！更鲜！你们可以多蘸些酱吃鱼头！”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笑着。大师傅的眼里闪现着欣慰又自豪的光。他的嘴微微张着，像是期待的样子。爸爸向鱼头伸出了筷子，夹了鱼颊上的一部分，蘸了酱，“滋滋”地吮。大师傅的手在围裙上抹了几抹，微张嘴笑了，转过身，像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又踱回了厨房。
　　我想，他和爷爷的笑有着同样的含义：欣慰于他人对自己家乡美味的肯定，欣慰于他人对自己乡土风情的共鸣。这是生活中常见的一种感情。然而细细品来，却又那么质朴动人。
　　想到他们的笑，想到他们的眼，我仿佛看到了他们脑海中的一幅画：布褂渔翁，迎着咸咸的海风，摆舟撒网，提着活蹦乱跳的鱼儿回家……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读出了七个字――海味，南方，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