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属的心灵|心灵归属是什么意思

时间:2019-02-20 04:54:17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一   我刚做记者的时候,“东方时空”的制片人曾说过一句话,去现场采访的时候“要像外国人一样去看”。他的意思是不要熟视无睹。我以为自己听进去了,看一个美国人写的中国,才知道我对现实已经失去多少感觉。
  何伟写道:任静要出去打工,妈妈有点惊慌失措地追着女儿到了工厂门口,求她留下来,说她太小了。姑娘什么也不说,也不看她母亲,那女人求着情,突然大哭起来,女孩儿依旧不为所动。最后,母亲让步了,大声叫着:“去吧,你愿意去就去吧!”她转过身,慢慢穿过马路,大声哭喊着。
  另一对姐妹也在这个车上,来送的是父亲,没有拥抱,没有伤感,他关心的是更重要的问题――“天气凉了,注意不要生病,生病了又得花钱买药,要穿暖和些,好吧?”说完这些,转身大步走了。
  中国古老的乡村就在这个细节里挣扎着,又绝不回头地消失了。
  二
  何伟在九十年代来到中国,一个美国人想在这里的农村默默观看什么事而不成为被注意的焦点,会有多难。但看看他写的清明这天的中国:“早上杏花落了一地,像春天的暴雪……几个男人在土坟前转,‘这儿埋的是我爷爷。’‘才不是呢。’‘我觉得是。’‘瞎说,那是你爸的大哥。’”
  “他们很少提到人的名字,只提跟某人的关系,也没有相关的细节,没有具体的记忆。”他写道。
  其中一个坟墓是新的,是一个前两年刚搬到城里的老头儿,坟上新鲜的泥土堆得很高,何伟拿起一把铲子,给土堆上填了一点土。“有人拿起一沓冥币,点了起来。另一个人拿了一支香烟,插在坟头上,香烟笔直地竖立着,几个人退后一步,看着这土坟,议论两句――“他实际根本没抽过红梅。”“对,贵得很,他原来都抽黑菊花。”“现在买不着了,八十年代的时候流行。”
  这是人们提到的唯一与死者有关的细节。
  这个拎着沾着土的铁锹的美国人,看到了我熟视无睹的中国。
  三
  何伟在美国的时候在小学校里讲中国,让小孩子提问,孩子问――“中国的父母会杀掉女婴吗?”“中国人吃狗吗?”他感觉很糟糕,“怎么两个问题都是这样子的?”
  他在中国面临同样的问题,在涪陵教书的时候,课本上对于美国宗教的介绍是有什么样的邪教,对于学校的介绍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凶杀案。
  他希望人们描述一个国家要讲清楚那些背景,用时间去长期采访,“而不是简单告诉他们什么是最不好和最好的事情”。
  四
  他笔下的中国具体而细微。
  他写姓魏的农民一家,这个荒僻的小村子2003年开始多了游客带来的生意,老魏从务农转成经商后,收入超过了三万元,比前一年多了百分之五十,但这个家庭的人都开始焦虑不安。
  男人原来只是偶尔抽支红梅烟,但现在一支接一支。晚上喝酒,问他哪里不对劲,他说:“随时随地都感到很紧张”。他买了一双三十多块钱的“意大利”牌皮鞋,鞋盒子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上,还有一件人造皮的夹克,离开村里去县城的时候就穿上。“中华烟”很管用,能帮他拉到生意。男人入了党之后,应酬变得更多了。
  女人也想跟男人一样试试自我发展,她把自己做的玉米粉条送到城里卖,挨家挨户推销,但她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没有“关系”,只好退回到这个孤独的村庄里。
  男人是村里唯一看过三十几本法律书的人,一心想竞选村党支部书记,暗地张罗。他觉得书记在征地上的事让村民不满,他的胜算还挺大。竞选前镇里的领导来开了一个会,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扬了一下在任书记,然后让党员表态,轮到他,他心里已经挺清楚了,说了句“干得不错”,就坐下了。
  他从政的经历就此失败。
  何伟写下这些,他说:“西方的报纸上总是着眼于中国的巨大变化和政治的东西,但是根据我的所见所闻,这个国家最大的焦虑却是极度个体化,极度内在化的……父母和孩子处在不同的世界里,婚姻更加复杂――我很少遇到在一起真正感到快乐的夫妻。要人们在如此多变的世界站稳根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
  他也不回避自己在生活里的参与。在三岔,小孩子得了血液病要输血。何伟认为血源不安全,但他最后也没争过那里的医生。争执之后,他写道:“我坐了辆出租车回到家,洗了个澡,一个人吃了晚饭。夜里,我感到一阵麻木。一刹那间,我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坐了起来,感到十分的无助,竟至无法呼吸。”
  何伟并不是用外国人的眼睛来看中国人,他是以人的眼睛来看人,也看自己。
  六
  在何伟的书里,写到魏嘉的大伯是一个智障聋哑人,村里人叫他傻子,没有人理他,何伟每次试图跟他说话,都被村民拦住:“他听不懂”。只有不满六岁的孩子跟他玩,玩的时候他很欢乐。有一天,魏嘉的爸爸让何伟开车送一家人去镇政府,到了门口,开开门,他把傻子拉下了车:“政府应该每个月给我们钱养他的,他们不给,我只能把他留在这儿,直到他们愿意出钱为止”。傻子没有任何表情。
  稍晚的时候,领导们用车把人送回了大山里,在离村子还有几公里远的地方停下了,傻子靠本能找到了回家的路。
  后来补助就有了,再后来还给残疾人发了彩电,魏嘉的爸爸把彩电送给了一个“关系”,“反正傻子也看不懂”。傻子晚上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
  我们已经学会了不理不睬,觉得这样才能避免痛苦,何伟却写出了我熟视无睹的中国和冷漠之下的实质――人最大的痛苦就是心灵没有归属,不管你知不知觉,承不承认。
  【选自《新浪・博客》本刊有删节】
  插图/补缺/Mobil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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