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昙花】昙花几月开花

　　寒冬里走进了元宝街。这条杭州少见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窄而不起眼，却坐落着号称江南第一豪宅的胡雪岩故居。 　　胡雪岩故居一度十分破败凋敝，曾经挨挨挤挤住着一百余户人家，据说，整修前整座建筑物几近断壁残垣，一直到了2003年才重新修复开放，并被国务院定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敢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中国大陆没有多少人知道胡雪岩(1823-1885)是谁。因为意识形态的关系，有很长一段时间，胡雪岩几乎淡出大多数中国人视野，反倒是中国内地以外的华人社会，尤其是台湾，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经济起飞时就风风火火地炒过一轮胡雪岩。我自己就因为多年前读了高阳的《胡雪岩》三部曲，对这个中国近代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充满好奇。
　　简单地说，胡雪岩是晚清时期杭州白手起家的富商巨贾，由于被清政府加官晋爵至二品顶戴，人称“红顶商人”。胡雪岩经营钱庄，兼营丝业、茶业、南北货等，后又创办中药行胡庆余堂，事业最鼎盛时期，胡雪岩富可敌国，家产四千万两白银，是当时清廷年收入的一半。
　　从不同的阅读趣味出发，历来各地华人社会的文人、商人都爱读胡雪岩，中国改革开放之后，高阳的《胡雪岩》一直在大陆书市畅销。从过去二三十年一直到现在，胡雪岩都是历史小说家、商战指南作者青睐的人物。有关胡雪岩的传记与诸如“胡雪岩经商独门法”等胡氏经商窍门时有所见；传记方面，最新的版本是刚于去年年底问世的二月河与薛家柱联手的《胡雪岩》。
　　有人说，每一个华人社会，经济发展到了某一个阶段，必定将胡雪岩重新抬出台面朝拜一番，想想，说的也是。
　　窄巷里的胡雪岩故居院落布局精巧别致，建筑用材极尽奢华，铁犁木、楠木、红木及银杏木等名贵材料都一一派上用场。由于胡雪岩长期从事国际贸易，与欧洲商人频密交往，其故居的另一个特点是中西合璧，屋内有木雕、砖雕、石雕，走廊上砌着色彩缤纷的欧洲彩绘玻璃；墙上镶嵌着大镜子，流苏吊灯，富丽中流溢着欧洲装饰情调。胡雪岩故居还有一个精致的园林“芝园”，园内池水假山，亭台楼阁，步步皆景。
　　俨然一代商圣，胡雪岩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后人借鉴？视胡雪岩为典范者，或许有意学习他十分通达的人情世故，灵活的经商手腕，过人的胆识……
　　可不能否认的是，胡雪岩经商成功之道，很大程度上来自“官商勾结”。由于擅于利用官场人脉，胡雪岩得意商场，为自己构筑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迅速崛起，先是借助于王有龄，后得益于左宗棠。王有龄后因丧失城池而自缢身亡，急于寻找新靠山的胡雪岩抓紧机会，在左宗棠粮饷短缺时雪中送炭，三天内筹齐十万石粮食，获得左宗棠的赏识并被委以重任，胡雪岩因此有机会如鱼得水，以亦官亦商的身份，往来于上海、宁波等洋人聚集的通商口岸做生意。而胡雪岩的敌人终究还是他自己。在事业达到巅峰后，胡雪岩穷奢极侈，大兴土木，营造豪宅庭园，娶了十三房妻妾，过着荒淫奢靡的生活，最终落了个钱庄倒闭，负债累累，不得不双料自杀以结束自己流星式的璀璨而短暂的人生。
　　有意思的是，以对付贪官污吏广为人知的中国国务院前总理朱�基在参观胡雪岩故居后，留下了这样一副题字：“见雕梁砖刻，重楼叠嶂，极江南园林之妙，尽吴越文化之巧。富埒王侯，财倾半壁，古云富不过三代，以红顶商人之老谋深算，竟不过十载。骄奢淫靡，忘乎所以，有以致之，可不戒乎？”或许，往另一方面看，胡雪岩最终是逃不过“月照昙花”的结局。
　　
　　【原载2008年1月17日《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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