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采访的理论知识 采访

时间:2019-03-01 05:01:55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深秋的一个早晨,刚到报社坐下,日报主编老罗便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让我到临江村去采访那里的刘村长。他并且对我说:“咱们报纸已经在第二版留出四千字左右的版面。这篇人物通讯下周一必须见报,这是刚性任务!”
  领导交给的任务,自然不敢怠慢,看看时间还来得及,我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一声,一边朝长途汽车站走去。准备乘车赶往临江村。
  临江村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渔村,村子的北面紧挨着黑龙江,男人们大多数都靠下江捕鱼为生。来临江村以前,老罗曾对我介绍说。这几年临江村搞得相当不错,村民的收入比前几年翻了好几番,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治安良好,很值得一写。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一家地市级的报纸,别管“错”,还是不“错”,只要肯花钱。保证能在报纸上留下其人的大名和高大形象。像这种通讯不是通讯,报告文学不是报告文学的文章,经常见诸于我们这家地市级的报端――别人花钱。你替其歌功颂德。因此,有人给这种类似的文章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称其为“婊子文学”。
  长途汽车驶到临江村,村长老刘已经派人在汽车站接我了,直接领我到了饭店。我们刚坐下,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便领着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离着老远就把手伸过来:“欢迎,欢迎啊!能把你这样一名大记者请到我们这个穷乡僻骧来采访。真使我们这个小村子蓬荜生辉呀!”
  听他说话的口气。还有那股热情,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刘村长了。只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渔村的村长还能说出“蓬荜生辉”这样的词来。简直太有点出人意料之外了。想是这样想,我还是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和他握了握手。他拍拍我的肩膀,拉我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了我的旁边说:“周大记者这次到我们乡下,能不能多住两天呀?”
  我歉意地朝他笑了笑说:“恐怕不行。家里还有事等着去做呢。今天晚上,我连夜把稿写完,明早请您过目。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明天下午就得乘车赶回市里。”
  刘村长说:“既然周记者家里事多,我也就不勉为其难了。等以后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定要再到我们这来好好玩一玩。到时候,我带你下江去看看。”
  我连忙点头说:“一定,一定。”
  “好,一言九鼎,来年夏天你一定要来呀!服务员,上菜!”刘村长哈哈大笑着说。他说话的嗓门特别大,透露出一些“村官”们所特有的那股大气和霸道。
  吃完饭。天已经快黑了。刘村长让人把我领到一家紧靠着江边的小旅馆住下了。
  这家旅馆是一栋平房,透过北面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浪花翻滚的黑龙江。我点着一支烟。伫立在玻璃窗前。朝外面望去:毕竟已是深秋了。西北风在窗外凄厉呼啸着,蛮横地搅动滚滚的黑龙江水,翻滚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白头浪花。
  这家小店的主人姓路。我喊他路老板。听老路说,春夏秋三季到他这家小旅店里住宿的,几乎全是到江边倒腾鱼的鱼贩子。到了深秋,渔民扣网了,渔船也拖上了岸,那些鱼贩子们自然也不来住宿了,整个店里只住着我一个旅客,显得十分冷清。
  看了一会儿江水,我回到床边躺下,借着昏暗灯光看着村里给我提供的刘村长的典型材料,不时摸起身边的笔。在上面划上几道,挑选一些有用的东西,准备摘抄下来,好用到我的稿子里去。
   我正在看稿,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凄厉而沙哑的叫喊声,伴随着阵阵秋风隐约传进屋里,显得特别凄惨而悲凉。这黑天瞎火的,谁在外面叫喊什么呢?我好奇地推开北窗探头朝外看:外面-一团漆黑,什么也没看见,喊叫声倒是听得很清楚了。
  “张三你回来呀!张三,你回来吧!”
  喊魂!是什么人,在这个深秋的晚上在给谁喊魂呢?我正觉得奇怪,这时候旅店老板老路进来给我送开水来了。我急忙问他。
   “喔,是村子里一个叫彩云的疯女人,在给张三喊魂呢”老路一边往暖瓶里灌着开水,一边对我说。
  张三是干什么的,是那个叫彩云的女人的什么人。为什么给他喊魂呢?一连串的疑问顿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凭借职业的敏感,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忙递给灌完开水的路老板一只烟,请他讲给我听听。
  旅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老路也没有什么事。他在床边坐下给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我们这儿还称不上村子,只是索吉渔业队的一个网滩,管事的是个姓刘的滩长。那年,刘滩长已经年近三十了,娶了一个十九岁姑娘当老婆。不用说,那个姑娘就是彩云。
  彩云不仅年轻,人也长得特别水灵。再加上为人热情。那些年轻的渔民们每天下江回来,都爱到她家去坐一会儿,借个针头线脑。钉个扣子,缝个被,或者借洗衣板……而去她家次数最多最勤的,是一个叫张祥根的上海知青。
  张祥根,在家里几个兄弟中行三,当时没人叫他大号,都戏谑地叫他张三。或者上海小“刚都”。你可能也知道,咱们这儿原来管狼叫“张三”;而上海人管傻子叫“刚都”,网滩的人都说他确实有点“刚”,都有点看不起他。
  那时村子小,没有几户人家。那些没处可去的小青年们经常往刘滩长家跑。刘滩长怕彩云被那些年轻人给拐跑了,来男人便使脸色给他们看。那些年轻人渐渐都觉察到了,去彩云家的人也逐渐少了。彩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的议论,也劝张三往后少上她家来。可是那个张三却根本听不进去,该怎么去,还是怎么去。
  有一天,彩云和张三两个人正在屋里说话,刘滩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怒气冲冲地上去,抬手给了彩云一巴掌。彩云的脸上顿时留下五道红指印,打得她当时捂着脸哭起来。张三确实有点“刚都”劲儿,人家两口子打架,有他什么事呀!可他却想仗义执言,上前责问刘滩长:“平白无故的,你凭什么进来就打人呀!”
  刘滩长平时在网滩上霸道惯了,看见这个不识趣的小子竟敢质问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打老婆,碍着你个屁事,滚一边去!”
  随后,他又骂了一句:“妈的,敢勾引我老婆。我整死你!”
  张三再“刚”,也能听出滩长话的意思,立刻脸红脖子粗地问:“谁勾引你老婆了?你给我说明白点!”
  张滩长冷笑着说:“我就打了这个不知好歹,吃里爬外的娘们儿怎么了?别说她呀,你那小样的,我也一样……”
  刘滩长的话还没说完,张三已经扑上去了。可张三哪里是膀大腰圆的滩长的对手,没支巴几下,就被滩长拎着脖领子扔到了外面。
  过了大麻哈鱼期,天冷了,在江里漂流了半年多的渔船也都归港了,停泊在江边。骚动了一个夏天的小渔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这一天,刘滩长家里传出来一阵哭叫声,接着看见彩云披头散发地从家里冲出来,一直朝着江边跑去。滩长跟随在她的身后,骂骂咧咧地说:“去死吧,去死吧!大江也没有盖,没上锁的,你去跳呀!”
  小渔村实在太平静了,平静得似一潭死水,见不到一点波澜。刘滩长家的打闹,无疑是往这潭死水里扔了一块石头,顿时激起了一层层喜剧的涟漪。村里的人听到动静,几乎都出来了,跟在后面看热闹。
  “妈的,还想着那个上海‘刚都’呢!”刘滩 长跟在彩云的身后仍叫骂个不停,“张三,你躲到哪个耗子窟窿里去了?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呀!”
  跑到了江边,彩云真的一直朝着江水里走去了。跟在后面的刘滩长见了。很不以为然:拿跳江吓唬谁呀?!这些年,村里的女人寻死跳江的人还少吗,可哪个真的死了?!还没等走到没胸口深,早吓得“妈呀”一声退了回来,一个人讪讪地蹲在江边的沙滩上号啕大哭,只等着被那些看热闹的人连劝带架地弄回家去。
  那天,江里的秋风特别大,满江翻滚着白花的浪头,不停地哗哗地拍打着江岸。江水没到彩云大腿根深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只是默默地朝江里走。而她的身后岸边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个时候,张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跟着也直接冲进江水里。上去一把拉住还在往里面走的彩云,使劲往回拽她:“回去!你干什么傻事呀,赶紧回去!”
  彩云挣脱张三拉住她的手。继续往里走:“不,不!我早就受够了,实在不想活了……”
  张三又趟着江水从后面迫上来,继续往回拉扯彩云。两个人撕扯的工夫,江水已经没到他们的胸口深了。看着事情不好,有几个蹲在江边看热闹的男人慌忙把一只渔船推下了江,朝着还在江里撕扯的两个人划过去。可是没等到渔船划到他们跟前,连着几个大浪扑过来,张三和彩云两个人顿时全没影了。
  这时候。刘滩长已经顾不上再继续叫骂了,扯着嗓子叫起来:“救人,快去救人呀!”
  那只渔船划到彩云和张三沉没的地方,江面上哪里还能看见人影了?正当船上的几个人茫然无措的时候,突然看见江里徐徐胃上来一团黑影,赶紧伸手抓住,是女人的长头发。他们急忙把彩云拉上了渔船,再找那个把彩云托上来的张三,却已经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
  见真的出了事。又有几只渔船下了江。十几个渔民划着渔船,撒淌网捞,下滚钩挂,几乎把黑龙江翻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打捞到张三。他们连着在江里打捞了十几天,一直到江里淌冰排了。也没有打捞到张三。随后进入了流冰期,打捞也只好停下了。
  老路最后告诉我说:“彩云被救上来以后就疯了,见人就说,张三是为了救她淹死的。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别看她平时总是疯疯癫癫的,可每年到了张三的忌日那天,她都记得特别清楚。准保到江边去给他烧纸,帮他喊魂。”
  听了彩云和张三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到江边去看看。老路说:“好吧,我陪你去江边。”
  他回自己住的屋里找来一支手电筒,陪着我去了江边。
  等我们来到江边,给张三烧纸喊魂的彩云已经走了,江边只剩下了一堆烧过的纸灰。被秋风刮起来的纸灰,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随风飘动着,溅落到江水里。看着那些纷飞的纸灰,我问老路:“彩云的丈夫如今还活着吗?”
  老路说:“当然还活着。他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多岁。活得健康着呢,前几年又新娶了个小媳妇。比他的儿子还小两岁呢。”
  我又问:“这么说。他和彩云已经离婚了?”
  老路说:“是的,彩云疯了以后,他们就离婚了。”
  我接着问:“那个滩长,该不会是你们村的刘村长吧?”
  老路一愣。未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
  尽管后来老路否认了,刘村长就是原来的那个刘滩长,但我已经明白了那个刘滩长到底是谁了。在我来这里之前,老罗告诉过我:“你可别小瞧那些土财主呀,有艳福呢!刘村长两年前新娶了个小媳妇,比他小二十多岁呢!”
  离开了临江村。回到报社。我把写好的稿子交给了主编老罗,周一早晨上班,有人把报纸给我送过来说:“周老师,文章见报了。”
  我接过报纸,展开看了看,整整占了一版篇幅,还配有一张通版压题照片:突出的主体是笑容满面的刘村长,背景是黑龙江和几只正在江上撒网的渔船,十分醒目。
  看着那张踌躇满志刘村长的照片,我心存厌恶,他只不过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渔霸,凭什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报纸上,并且还花钱雇人替他大肆吹捧。大加炒作呢?我敢肯定,他交给报社的钱,绝对不会有一分钱是从他自己的兜里掏出来的!我的那颗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良知,一直在提醒着我:不该写这样的文章,绝不能写这样的文章,更不能为这种人歌功颂德!可是我不但写了,还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并且还刊载在报纸上。
  看着那篇文章,我的手在颤抖着,我的心也在颤抖着。可是,我的职业要求我必须去写,去歌颂一个我所厌恶。我所讨厌的人。我不仅写了整整一版文字。还配了题图照片――我必定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脱离不了尘俗。我也得赚钱,我也得吃饭;而我们这家地市级报纸,也得靠拉赞助才能维持下去。我难,主编亦难矣!
  我把那张报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身后的垃圾篓里,然后点着一只香烟,踱到窗前,朝外望去:尽管时令已是深秋了,天却晴得非常的好,秋阳透过路边枯黄的树叶漏在了那些往来穿梭的行人身上,他们的身上晃动着一块块或明或暗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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