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七秒】 百度百聘

时间:2019-03-01 04:58:12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何西北和陈海红走在11月的大街上,他俩原本计划好了趁着这个周末去逛街。要买的东西很多,只去一趟超市便可以买回他们计划要买的全部。醋,快没了;酱油不再买了,他们已将酱油改成了生抽,这点他俩早达成了一致,他们需要一瓶生抽;鸡蛋里既然曝出了三聚氰胺,那就不买了吧;酒,何西北陈海红都不太喜欢喝酒,有时候,他俩也会在超市的酒柜浏览一番,买上几瓶看着不错的红酒,但开启后总是喝上几口便懒得再喝,余下的那些会放置很久,不得不扔掉。但酒还是缺不了的,有时候炒了几样小菜,没有酒,就好像没有吃饭的氛围了。何西北最近喜欢上了小瓶装的劲酒,口感有点甜,不算辣,陈海红偶尔也拿过他的杯子抿上一小口,那就买劲酒吧,大瓶装的680毫升的那种,实惠……他们一边走,一边就着这些问题又达成了几个一致。这时候有朋友来电话,说让他俩中午过去吃饭。那么暂时不去超市了,带着一大包东西去朋友家吃午饭,麻烦。时间离午饭还有点早,何西北看着路旁的一家牛肉面馆提议先去吃碗面当早餐,再慢慢走着逛去朋友家赶午饭。
  早过了吃早点的时间,面馆里很冷清,收了钱,老板大声地对伙计吩咐:“一碗牛肉面!”伙计问了句什么,老板又重复了一句,“两个人,一碗!”
  何西北和陈海红在等面的过程里,说了几句天气。今天天气好,有太阳。陈海红说,“我把被子晒上了。”
  “你晒在阳台里面,还是外面?”何西北问。
  “当然是外面。”
  “楼上的那家会滴水下来,他们浇花或是晾拖把。”
  “不会的。”
  这时面端上来了。何西北挑起一点面放进一个空碗里留给自己,将有汤的那碗推给陈海红。
  “你应该晒在阳台里面。”何西北皱了一下眉头。
  他俩开始吃面,陈海红挑出自己碗里的几片牛肉,将它们垒成一叠放进了何西北的碗里。
  “里面没法晒。太阳照不到。”她说。
  “怎么不会被滴水?那家人又不是没晾过拖把
  “今天没有!晒个被子你想那么多干嘛?就是滴水了又怎样?!”陈海红觉得何西北担心的太多余了,好像是信不过她似的,她有点气恼,语气加重了。她在晒被子的时候抬头观察过,楼上那家没晾出拖把来,她才放心地把被子抱出去的。
  “你没遇到滴水,你就是不服!”何西北明显地生气了,语气比陈海红的更重。
  他俩对峙住了。
  那些达成的共识和两人分吃一碗面的温馨和睦这会儿在陈海红看来都是假象了。总有这样的时候,刚刚还一团和气,可不知道哪儿冒出一点火星,让他俩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说话的语气逐渐加重,愤怒就在一句句对话间升级了。好像生活到了这一点上,任意一个不一致都火星闪烁,都能点燃一场口舌大战了。他俩完全可以少说一句,可他们都不。
  何西北大口吃完了碗里的面。陈海红将自己的碗推过去,冷冷地说,“你吃吧,我待会儿喝汤。”
  “你先喝汤,你喝完了剩下的我吃。”何西北不领情,他固执地将碗又推过来,好像是在嫌陈海红�嗦。
  陈海红坐着没动,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何西北等待了一刻,被陈海红的无动于衷和拉长的脸激怒了。他望着陈海红,“你到底啥时候喝汤?!”
  陈海红冷眼看着何西北,气鼓鼓地不答话,仍旧坐着。
  何西北忽然起身,撕了一张餐巾纸揉成一团朝着陈海红面前的碗里重重地掷去,“我叫你喝汤!”
  何西北吼完这句,转身,走了。他最害怕看见陈海红的冷眼,那时候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寒冷和居高临下,让他感到害怕,他受不了她那样的眼神看他,哪怕她骂他,打他,他都可以接受,唯独那冷漠的眼神,和一动不动的冷漠姿态,让他无计可施,他愤怒于在陈海红一句话不说冷眼看着他的时候,他自己毫无办法,他受不了她。
  陈海红气傻了,她静静地坐着。面汤里那餐巾纸渐渐融成一团让人恶心的糊状。
  陈海红望望自己的衣襟,眼泪漫上了眼眶。被何西北扔的餐巾纸溅起的油汤,洒了几点在前襟上,她心疼这件新衣裳,拽纸巾擦了眼泪,又细细地擦着衣裳上的油渍。
  他是多么恶毒的人啊,她想。继而她又想起他的好,她身上这件新衣裳,是何西北昨天给她买的,不打折,贵得要死。一件棉布短外套,何西北陪着她逛遍了市里的商场。逛了很久都没遇到陈海红中意的衣裳,可是她缺一件这个季节穿的外套。何西北和她终于看上了一件,就是她身上的这件。陈海红试穿了,效果不错,休闲的,厚实的黑棉布,领子和袖子都合适,大气,耐穿,样式也简练,今年的新款,不易过时,牌子也不错。可陈海红觉得贵。她想买的是那种两三百元的,便宜能穿的就行。六七百元一件的短外套简直就像是在明目张胆的抢钱呢。
  何西北说,“咱不在乎多出的那几百元钱,你喜欢就行。”陈海红说,“再转转看吧,太贵了。”
  可又逛了一圈,每件衣服都像是在抢钱。不起眼的款式和质地,居然都标价不菲。他俩只得又回到那件短外套的专柜,陈海红打算再试试,希望能打点折。
  可服务员一看他俩又回来了,就笑着,趾高气扬地对陈海红说:“我说你再遇不到比我们这件更适合你的了吧,我就猜你还得回来,我们的衣服论质量,论牌子,论价格……”
  “你卖不卖?”陈海红忽然来了气。觉得那服务员洋洋得意的神情就像是侮辱了自己。是,低三下四地只得再来试一次,不过是再试试。我不一定就得买,就冲着你这趾高气扬的态度,我兴许还真不买了。
  陈海红又穿上了那件衣裳,对着镜子看着,一言不发。服务员便对何西北说着关于这衣服的质量和品牌,关于陈海红穿着这衣服多么合适的话。
  陈海红不再插话,她默默地试穿,再默默地脱下来。服务员要开票的时候,她默默地走了。
  跟着陈海红走出商场,何西北才看着陈海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不喜欢?不买?”
  “喜欢,可不买。就凭她那态度,再喜欢也不买。她有权利不卖吗?她要真牛,就直接告诉我不卖给我,可我有权不买啊。”陈海红愤愤地觉得受了欺负似的,“看看她那表情,难不成就只她一家卖衣服的了?”
  何西北笑着,安慰着陈海红,他知道她是钻进牛角尖了。倔强劲上来了。她不是对那衣服不满,是对满大街找不到一件喜欢的衣裳,对满大街的衣裳都像抢钱似的物有所不值的贵不满。真不知道近几年的服装设计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连一件有美感的,让人见了就想买为己有的衣服都遇不到,这个时代怎么了?美的衣裳如此稀缺,时装要么就是僵硬得仿佛要拒人千里,只能让时装模特穿着走T型台。要么就是另类的不知所以,一件老粗布的,前些年的劳保工作服似的休闲装也标出近千元的价格来……天呐。这是怎么了?
  陈海红想不通,何西北也想不通。不过何西北还是觉得只要牌子不错,穿着合适,不在乎多出几百元钱。
  陈海红依然缺一件外套,但何西北给她买回来了。就在他俩闷闷不乐地离开那个专柜后的第二天中午,何西北下班后直接去了商场,将陈海红试穿过的那件衣服买了回来。
  何西北是个好男人,他什么也不说,只说,“我给你买了,因为你穿着好看。”
  陈海红挺感动的,她知道何西北理解她,爱她。 可是现在,她坐在牛肉面馆里,经受着店老板诧异的目光,默不作声地擦拭着衣服上的油汤时,她觉得何西北是距离她最遥远的一个人。
  窗外的梧桐树。落下几片黑色的卷曲的叶子。不是飘落,是掉下来的,就像是石块。虽然隔着玻璃窗,陈海红听不到那石头样的落叶砸向地面时发出的声响,但她仍旧觉得那树叶的掉落是有重量的,直直地,离开枝头,掉下来,落到人行道上。此刻,她觉得落叶飘零是个错觉,不是飘零,是重重地、干巴巴、硬邦邦地坠落。
  她起身,走出牛肉面馆,已经看不到何西北的身影了,她知道他是不会独自去朋友家吃午饭的,她也不会,生气的时候,他们不会去影响别人的情绪。她拿出手机,对朋友说,今天中午临时有事,她和何西北不去吃午饭了。
  那么现在。她该去哪儿呢?独自去超市买那些他们要买的生抽和醋?回家去?
  她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关机,跑得远远的,让何西北着急。但这念头只一闪,便消失了,她不能那样做。她和何西北就像两个在孤独的跋涉中寻找靠岸港湾的人生旅程的流浪者,他们惊喜地相遇,一见钟情,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构建了一个小家,一起做饭吃饭。她不能离开他太久,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一起。手拉手地穿过人行横道,一天天往前走,经历大大小小的难题。从非典、雪灾、地震,到三聚氰胺,到柑橘里有了虫子……是啊,那么多重大的灾难,都没能让他俩分离。他们在一起……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旁的人可以和陈海红在一起了吗?没有,除了何西北,再也不会有了吧。她难以想象,会有别的什么男人,陪她一起逛街,和她一起做饭吃饭……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还会有别的女人和何西北在一起吗?没有,那个改变何西北信仰的人,让何西北心甘情愿地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女人,除了陈海红,还会有谁,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陈海红想不出她的模样来。如同满世界都找不到一件一看见就想买下的衣裳那样,陈海红和何西北在这个时代,已经找不到更令他们称心如意,一见钟情的东西了。
  是,一见钟情,何西北和陈海红就像是对上了某个冥冥中的暗号那样,见面的第一眼便明白了自己想要爱的那个人出现了。
  顺应命运的安排就是顺其自然和顺水推舟那样的简单,一切是再顺畅不过了,两个相爱的人简直是一帆风顺地在一起了。他们对彼此满意极了,好像他俩是上帝特意为彼此定做出来的那么合适,一个恰当无比的模子里倒出来的那样,严丝合缝。不差分毫的,陈海红符合作为何西北爱人的标准,何西北符合陈海红的白马王子标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天造何西北就是为了娶回陈海红,地设陈海红恰是为了嫁给何西北。他俩都达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一致。但,周围的人,对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显然并不看好,甚至于他们的父母对这如胶似漆的一对人也不敢能保证他们会白头偕老。
  怎么就不能白头偕老呢?偏要白头给你们看看。
  那就结婚吧。结婚了,有家了,小日子美美的,很幸福。举案齐眉倒不至于,但夫唱妇随倒是真的,很和谐,很甜美,做个小菜也吃得津津有味。那就是了,可为何还是有哪儿不对劲呢。陈海红的女朋友们屡屡对她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不花心的,日子久了,总是会变的。”甚至于连男人,一个只因为工作关系和陈海红共事过一段时间的男性,都对陈海红说,“这是个花花世界,你要看好你老公,稍不留神,就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除了我,再无别的女人能勾走他,他有着很好的道德品质。”陈海红说。
  “那与道德品质无关,再说连信仰都是可以改变的呢,没准就有一个女人改变了他的信仰,把他吸引走了。”
  “我就是那个唯一改变他信仰的女人。”陈海红说,心里有点闷闷的。
  “你太自信了吧。”那人笑着说。
  陈海红百口莫辩地委屈,替何西北委屈,替自己委屈。凭空的,这些人干嘛和自己过不去?要如此“善意”地关心他们的婚姻?要指手画脚地提出预防的建议?
  难不成这世道变得没有从一而终的夫妻了?难道她陈海红和她的何西北就不能白头偕老地爱到最后?这是一些什么人嘛!
  可是陈海红不得不承认。她和何西北之间慢慢的有些东西变了。他们变得会为着一点小事情争吵,虽然吵过之后依然如胶似漆,但总有哪里是和才恋爱时不一样了的。
  那时,何西北老说陈海红,真美!现在呢,他说,你要多吃饭,你瘦了就不好看了。说得陈海红老觉得他在嫌弃自己不好看了。
  以前,陈海红总觉得何西北的鼻子眼睛哪儿哪儿都看着爽心悦目,现在呢,她不喜欢何西北老戴着眼镜,觉得那副框架眼镜让何西北的眼睛变得不像以前那样神采奕奕了。她有时就逼着何西北不准戴眼镜,说戴久了眼睛要变形。逼得何西北看球赛转播时眯缝着眼,心里很烦。
  许许多多的不一致,渐渐在他俩的生活中显山露水,好像倒是迎合了周围的人们对这对美满夫妻的隐隐担忧。何西北做事严谨到了迂腐的地步。总是把水龙头拧得很紧,紧得让陈海红打不开。陈海红为此很气愤,她拧不开水龙头,而何西北叉提前去上班了的时候,她没水洗脸刷牙时就恨何西北迂腐。可何西北不悔改,反而埋怨陈海红每次都不关紧水龙头;陈海红把花盆端去阳台沿上晒晒太阳,何西北也得亲自去检查一遍,看花盆放置的是否规范,是否会被风吹落下阳台砸了人。明明放置的稳妥无比,何西北还是要挪一挪,再挪一挪,试试稳不稳。当他转身,看见陈海红鄙夷的目光,听见陈海红揶揄地说“今天不会刮台风”时他心里真是生气,觉得这个女人太马虎大意,怎么说也是学不会仔细谨慎的。陈海红说何西北有心理疾病,基本上是属于神经质,是强迫症患者。何西北一度也认为自己没准是得了强迫症,他找来了相关的临床症状测试题,对照着,让陈海红帮助自己分析。是否觉得手总是没洗干净,一遍遍地洗?这点不像。是否总是在锁了门之后,又折回来检查数次,怕忘了锁门?这点也不像嘛。何西北没得强迫症,是陈海红的问题嘛。陈海红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嘛。是陈海红自以为是地觉得是他何西北的问题嘛。于是。争吵就不可避免地来了,点点滴滴一触即发的小火星在他俩之间时时闪现。有时候,躺在床上,何西北搂着陈海红的肩膀,陈海红在黑暗中掉下眼泪,哽咽着说,“西北,我俩是怎么了?以前我们不这样的啊。”
  何西北说,“这就是生活,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吵架才是正常的。”
  “是你变心了吗?”
  “不是,我俩谁都没变心,牙齿和嘴唇离得近了,才磕碰呢。”何西北将陈海红搂得更紧一些,说,“放心吧,我爱你,永远都不变,睡吧。”
  可陈海红还是觉得哪里变了。有时候她神经质地把回忆中的他俩和现在的他俩进行对比。想要找出到底是哪里变了。她对比着对比着,觉得是爱情淡了;继续对比下去,又觉得爱情没淡,只是爱的方式变了,变得更真实、粗糙,因为相距太近,所以没有遮掩,彼此的美丑、优缺点都更加一目了然。
  现在,陈海红独自走在人行道上,思绪纷乱。她又想起了那个和她共事过的男人对她说过的善意 的提醒,关于没准会有另一个改变何西北信仰的女人。把何西北勾走的话。
  还有谁?除了我,对他而言,还会有谁?
  还有谁?除了他,对我而言,还会有谁?
  不过是晒被子,滴水,阳台外和阳台里,怎么就吵起来了呢?怎么就扔餐巾纸了呢?怎么就甩下我走了呢?怎么就将这个达成诸多一致的购物周末给搅得不欢而散了呢?
  陈海红的眼前走过一个又一个人,男人,女人,又一个男人。她恍惚地,觉得伤感。何西北今天是多么冲动啊,他难道真的变了吗?以前,他从不会这么粗鲁的啊。
  还有谁?除了他,还有谁?能勾走我?
  还有谁呢?除了我,还有谁?能勾走他?
  是这样的女人吗?这迎面走来的,提着漆皮包的时尚的女人?不,不合适,不协调,何西北和她走不到一起去。他一定会说。瞧她那眼圈画的,跟没睡醒似的。
  那么,是这一个?哦,不,何西北不喜欢黑黄色皮肤的女人。他觉得好看的女人的脸色应该是白皙的。
  那,这一个呢?该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了吧,皮肤还算白皙,不化妆的,纯朴的样子,不,她太胖了
  陈海红走得缓慢而沉重,好像失去了记忆的人,在人群中寻找亲人的面孔那样,她仔细而突兀地打量着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女人,看着她们的五官,看她们行走的姿势和她们的服饰。何西北曾赞美过哪个女人吗?除了陈海红,他没有赞美过任何一个女人。她不知道除了自己,他还能喜欢哪种类型的。
  那么,不想何西北了吧,想想自己,这满世界,满大街的男人,迎面而来的,走在自己前面的……这一个,穿着迷彩服,衣服上洒满了涂料和油漆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怪味……这一个走路的样子多么难看。佝偻着脊背,光秃秃的脑门……这一个,那是什么发型呢,刺猬头?松针型?……陈海红累了,觉得脑子里有根筋别住了,再继续这么自问下去,会成了精神病人了。
  她望着路旁药店的玻璃橱窗,里面显出她的影像来,她看见了自己,旧的牛仔裤,新的黑色短外套,苍白的一张脸,这是何西北的女人。她走近一些,像照镜子那样,端详着模模糊糊的自己,她满意了,明白了,就是这玻璃里照出来的这一个,才是能和何西北走在一起的,可以肩并肩,手拉手地走下去,一直能走到头发白了。哪怕她并不好看,哪怕她有着那么多惹何西北生气的小毛病,哪怕她不听他的话,不把水龙头拧紧……
  陈海红笑了,她离开了药店的橱窗,加快了步子,朝着超市走去。水塔牌的陈醋,加加牌的生抽,680毫升的大瓶装的劲酒,高露洁的牙膏,绿茶味的六神香皂,奶油味的山核桃,茉莉花香气的绿茶……那是他俩在共同的生活中达成的一致。物价上涨得那么快,衣服贵得像是在抢钱,何西北辛苦地加班,不抽烟,不打麻将,不出去泡吧……一心想着多加一个班。多拿一点季度奖,让陈海红不愁生活所需的钱。他是爱自己的啊。而陈海红呢,不买昂贵的化妆品,不去美容院,连桑拿是怎么回事都没体验过。她早早地下班赶回家去为何西北做饭,她是爱何西北的呢。他们俩如此努力地想要让生活变得更美满一点,不受物价上涨的干扰,不受天灾和人祸的干扰,就像两只忙碌在小窝里的小鸟,扑棱棱地飞出去,急匆匆地飞回来,眷念着一个小巢。那小巢便是他们的坐标,天塌了又怎样?地陷了又怎样?是的,他们一起经历过非典时期的隔离,经历过雪灾时的寒冷和大雪封山。经历过地震来时天摇地动的震荡,都挺过来了,他们在一起,达成了诸多共识和一致,那便是幸福的保证,再会有谁能像陈海红那样心甘情愿地每晚都抽出何西北湿漉漉、臭烘烘的鞋垫子。为他放在风口晾干?再会有谁能像何西北那么体贴、坦然地拿牙签帮陈海红挑卡在牙缝中的鱼刺?再没有谁了,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中只有何西北一个属于陈海红,只有陈海红一个属于何西北。
  陈海红忧伤地在想象中完成了一次对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人和女人的模糊检阅。又步履轻松地从超市里提回了一大袋子她和何西北计划要买的生活必需品,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楼梯的拐角,她休息了一会儿,在那个休息的间隙里拿出了家门钥匙,她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正要开门锁,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是何西北,面无表情地开了门,瞥了一眼陈海红手中的塑料袋。
  “又多花了两毛钱吧。”何西北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方便袋,“我们出去之前我就备了两只方便袋。”他指着门厅旁的一只鼓鼓囊囊的袋子,“我买了菜和馒头,用了只袋子。”他又扬着手里的塑料袋,一把接过陈海红手中提的东西,故作严肃地对陈海红说,“下回出去,别在超市买袋子了。记着自己带。”
  “你这个蠢人,你这个小气鬼,你总是对的。”陈海红捶打着何西北的后背,“我叫你总是对的。”
  何西北终于忍不住笑了,“我把东西提进去,别闹了,一顿免费的午餐被你搅局了。中午我们得自己做饭了。”
  “谁搅局?是你,还是我?你说!”陈海红从何西北那一笑中看到了和好的亮光。她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何西北,她把脸贴在何西北的背上。闻到她熟悉的何西北的味道,眼泪又漫出了眼眶。
  “好了,是你对了,楼上那家的阳台上今天没晾拖把出来……”何西北腾出一只手,握着陈海红的手,“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怎样都好。”
  “以后我们再不吵架了行么?”陈海红哭出声来,“我再也不想和你吵架了。”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最怕和你吵,气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恨不得把街上的树都一脚撞倒,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就别和我吵。”
  “是你,你逼着我啊,不吵不行啊。我根本就不想吵。”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何西北刚刚已经都笑了。怎么又拉下脸来了?醋、生抽、小菜都买回来了。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海红呆呆地站在客厅里,望着何西北的脸,她想率先和他和解,她想对他笑一笑。她想不计前嫌。忘掉牛肉面碗里那融化成一团的糟糕的餐巾纸,她想在这个明媚的周末,和他一起手拉手去街上走一走,买一瓶水塔牌的陈醋和一瓶加加牌的生抽……那是他们昨晚就说好的,趁着周末去逛街,去超市……是什么破坏掉了这美好一天的开始?她又恍惚起来了,仔细地、突兀地打量何西北的脸,就像打量那个穿着迷彩服,身上沾满了油漆和涂料,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陌生男人……是他吗?这个上午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生活,还是陈海红的虚构?眼前的何西北和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在恍惚中觉得无助,她希望何西北此刻能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菜,走过来抱着她,让她切实地感觉到生活的真实,和她所需要的真实,她想要靠着感觉和嗅觉再去核对一下,爱到底是淡了,还是没淡,到底爱情是没了,还是变了,变得她有时根本就看不见。她想要看见,从何西北的眼睛里看见,从何西北的拥抱中看见……她等了一秒、又等了一秒。又一秒……陈海红站在客厅中央,孤零零地像小学生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那样专心致志地在心里数数。35秒……69秒……188秒……
  何西北在厨房里叫道:“海红,还是你来炒吧,我怕我炒得不好吃,把这么新鲜的菜炒坏了。”
  375秒……403秒……陈海红觉得看不见的地方有个钟摆,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上……
  陈海红的计数停在了497秒上,何西北站在厨房门口,低垂着头,他望着地板,沉闷地问:“海红,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11月9日,是我的生日。”何西北说。
  “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等着你为我拿出生日礼物……我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等你对我说生日快乐……”何西北抬起了头,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眼圈红红地望着呆呆站着的陈海红,“你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把我的生日忘了……”
  陈海红心中的钟摆停在了497秒上,今天是什么日子?陈海红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猛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何西北的脖子,她懊悔地用头抵着何西北的下巴,她想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可是眼泪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心里疼得开不了口……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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