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头号绯闻 [京城寻踪章太炎]

时间:2019-05-13 04:51:57 来源:QQ空间素材网 本文已影响 QQ空间素材网

  辛亥革命一百年,许多当年的先驱者令人缅怀。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长假之日,京城随意走走,若干地方,有他的踪迹可以追寻。   1913年至1915年,章太炎被袁世凯羁押在京,他进京之第一站,为化石桥共和党部,此处约在今西交民巷一带,早已无存。他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即在上一年,他就先后两次来过:一次是袁世凯委任他做高等顾问,他来了。还有一次,他来受勋,又出任“东三省筹边使”,饯行之后,赴任去了。而此次来,想必真是思绪万千,仅仅不到一年时间,频发多少大事,他个人在东北所受种种冷遇和挫折不说,宋教仁在上海被人暗杀,“湖口起义”“二次革命”失败,孙中山、黄兴再度流亡,袁世凯欲将革命党人赶尽杀绝……神州大地,一时弥漫浓厚血腥气。
  他确乎对袁世凯抱过幻想,尤其对孙中山、黄兴等人芥蒂难除,对袁更有一种依赖,甚至将袁看作国之希望所在,然而,此时袁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难道还能指望他来缔造共和?“二次革命”时,章太炎曾发布过讨袁檄文,袁氏“黑名单”中有他的名字,有人劝他出国躲一躲,他决然不去。毕竟,袁世凯还未撕破所有的遮羞布,政党政治似乎还有一定的活动空间,他亦觉得自己或可一展拳脚,而这舞台主要就在北京。因之,北京是非来不可的。有诗曰:“时危挺剑入长安,流血先争五步看。谁道江南徐骑省,不容卧榻有人鼾。”他虽对袁世凯霸权野心有一定认识,也不无斗争和牺牲的准备,而这一切,还是掩盖在一派悲壮豪情之中,只有真正落脚京城,才饱尝现实斗争的残酷滋味。化石桥这个僻静地段,因他的到来,加岗布哨,便衣蚁集,这位光复先驱随即落入罗网。
  而后,就有了中国现代史上非常有名的一幕:“以大勋章作扇坠。临大总统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鲁迅),那是他决计出逃而不成,又暂离军警视线才发生的。我尝想。能让他如此逞性而为的底气究竟何在呢?是他自负革命的勋绩与声望,以及在彼时政坛的特殊身份与地位,也或者,是在这一切之上又增溢的一份英雄主义吧。试想一下,他“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是何种雄豪光荣的经历,与袁世凯及其鹰犬的抗争,当亦不过是这历史的延续而已。不幸的是,此番对手的阴鸷凶狡,以及环境的窳败暗劣,甚至有逾于往昔,他被袁世凯派人径直押送到郊外一处废弃营房关起来了,稍后才转至陶然亭旁的龙泉寺。
  我来到风光秀美的陶然亭,今天的游人当然绝少有人知道遗落世间的这一段往事,经人指点,才找到疑似龙泉寺的一处屋舍,现为某机关使用。当年这位国学泰斗囚禁于此,度过了冰寒彻骨的一段时光。传说袁世凯的长子受命前来探望,章太炎将他送来的棉被自窗户扔出,自己则瑟缩于无火炉取暖的寒屋一隅,斯时朔风凛冽,天凝地闭,其情状可知。在最绝望的时刻,他的英雄主义冷凝为绝食斗争的一曲悲歌。他将一件在日本穿的旧衣拣出,寄给夫人,其上有汉字圆规标章,系当年举义时所特制,已珍藏多年,他写道:“吾遂陨毙,魂魄当在斯衣也。”这一次绝食,为闻讯而来的友人、弟子所劝阻中止,而在三年囚禁中,亦非仅此一次。我们当然不能责其轻生脆弱,他的这个选择,可以说是最无可选择处的一个选择,袁世凯在紧锣密鼓筹备登基之余,为他做的一切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让他接受苟且偷生,进而与其沆瀣一气。无论是龙泉寺,抑或是后来移居的钱粮胡同宅院,都不过是不同形状的囚笼,袁世凯一日不死,他就一日插翅难飞。
  钱粮胡同距三联韬奋书店不远,位于闹市,章太炎故居亦不知几经易主,现为民居,早非旧时轩敞景象。他从龙泉寺出来,曾暂住本司胡同一位徐姓医生家中,而后方赁居于此,此处虽可得读书著述之安闲,却也是他的伤心地:他的高足黄侃在此陪住被逐,他的爱女在此抑郁自尽,眼见得群魔乱舞、国势阽危,却无力回天。巨大的悲痛击倒过他,使他不时直面死亡,他绝食每每被阻,遂大书“速死”二字悬于壁上,以为“念念趣(同“趋”)死,死则自至”。这一想法或者根据不足,然而也不是矫情虚言。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他的若干为俗世指为“疯言疯语”者,皆可作如是观。传说有人曾前来游说他写一份拥戴袁世凯称帝的“劝进”信,即可获得自由。他竟然应承了,而后,果有一份出白他的手笔的函件交到袁氏之手,展开一读,道是:“……某困处京师,生不如死,但冀公见我书,予以极刑,较当日死于满清官僚之手,尤见荣耀。”于此,我们仍可见他的英雄主义不减当年。
  忘记是谁说的,“做一个星期正派人,要比做十五分钟英雄困难得多”。生死去留,顷刻可决,固然是严峻考验;久居淹禁,乖离惨痛,划削消磨,能否节操依然,则考验更为严峻。在漫长的监禁生涯中,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其它出路,诸如要求离开京师,从此息影青岛,乃至主持一个“考文苑”,以专事撰述,宏扬国故,等等,然而,在绝不与袁世凯同流合污这一点上,他一直都是斩钉截铁的。较早一些,袁世凯曾属意于请他出任国史馆馆长,他回答道:“史官之职,盖以直笔绳人,既为群伦所不便。方今上无奸雄,下无大佞,都邑之内,攘攘者穿窬摸金皆是也。纵作史官,亦倡优之数耳。”说袁世凯及其追随者连“奸雄”、“大佞”都够不上,口气何等尖刻,他明白宣告,绝不会贪慕荣华,替他们干些“鸡呜狗盗”的勾当!期间他重勘旧作,删定《馗书》,改为《检论》,略去了一些早年报刊上攻难的文章,曾有一种说法,似乎削弱了前期的锋芒,然这也不是向袁世凯屈膝的表示,盖由一种债张执着渐人贞刚圆融,看上去是学术风格的转换,也未尝不是度尽劫波人格境界的攀升。
  有人讲,近期纪念辛亥的电视剧中,对章太炎的刻画,好像他只是一味的“疯”和骂,似乎有些漫画化,大约还是对他了解不够之故,其实,此老身兼学界泰斗和民国先驱,实是少有的具担当的人物,他的一生,一如其文字一般的朴老奇瑰,即此一段京城往事,就是一段俯仰悲欢值得细读的传奇。
  (选自《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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